余笙自觉莫名其妙地将阿莫西林扔回了外卖袋子里,吃药的法子是不行了,今晚只能先多给他喂点热水,靠他自己的抵抗力将就一下了,要是实在烧得厉害,再送去医院好了。
至于这一天里接二连三的疑云——
余笙试图从当时可能的知情人嘴里,得到某个自己期待的答案:“漫漫我问你哦,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记忆有些错乱啊?”
“……记忆,错乱?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黎漫似乎被问得一头雾水,又将余笙的问题复制粘贴了一遍抛回给了提出问题的余笙本人。
只是对当年的记忆不能完全确定的余笙,面对黎漫的疑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会有什么丢失部分记忆的毛病,但萧恪没来由的异常反应,以及她头脑里因为与萧恪的肢体接触而不时闪过的零碎片段,总让她不能就此放心。
余笙抿了抿嘴,疑虑中带着一丝笃定:“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有吗?你跟我聊天的时候没什么异常啊?为什么会这么想?”
听黎漫的语气倒不是故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她似乎对这个话题也没什么兴趣,回应起来也漫不经心的。
“也对啊,那都是你转学之后的事情了,你不在我身边,大概也不会对事情了解得那么完全。”
“转学之后?你说那次海难吗?”黎漫突然警戒地微蹙起眉头,才回过味来,“你刚刚说你们去云城拍摄了?这次是什么主题?难不成你们回那座荒岛了!”
“……你要我给你剧透吗?”
“……这不是重点好吗!”黎漫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那么危险的境遇,萧恪那家伙怎么能忍心又拉着你重蹈覆辙一次啊!”
“这回不一样啊,节目组的人都跟着呢,你别太担心。”
余笙实在放心不下萧恪的状况,说一句话得三回头,寂静的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微光透过窗帘,给房间增添了一丝模糊的轮廓。
地毯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被子里,隐隐传来他低沉的咳嗽声,咳得人心颤。
“再说那次海难不是有惊无险吗?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啊。”
……最好是这样!
黎漫在心底狠狠翻了个白眼,勉强压住了脾气,只是把所有锅都甩在了萧恪身上:“反正有萧恪在的地方,倒霉的总是你!”
对于黎漫那股子没来由的嫌弃和排斥,余笙完全摸不着头脑,有点好笑又无奈地询问道:“漫漫,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萧恪啊?明明你转学前还拉着我去看他的话剧,你当时不还是他的忠实剧迷吗?”
“猴年马月的事情你提它干嘛啊!”
黎漫似乎觉得追星过萧恪简直是她年少无知的耻辱,小嘴巴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当时年纪小,只看到了萧恪表面的光鲜亮丽,殊不知人心险恶啊!笙妹,你要是现在后悔了想跟他离婚,我绝对支持你!反正他家又不缺钱,你要一大笔分手费,继续出国完成你的学业和梦想,完全是最明智的选择!”
“……别乱说。”
余笙心虚地捂着话筒扭头朝沙发望去,明明知道萧恪现在昏昏沉沉完全没有意识,根本听不到黎漫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抱怨,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黎漫的言论会被萧恪听了去。
“其实……我总觉得奇怪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萧恪好像也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他又死鸭子嘴硬,完全没有要跟我坦诚的意思。”
这话听在黎漫的耳朵里却完全不意外:“他从来都是那样的人吧——我猜他当年不告而别,是不想你逞英雄去抗下全部责任吧,毕竟话剧社团建出了事,他身为社长被学校给予处分,对他来说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件事直接转了学,后来又销声匿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出现就是考入了戏剧学院开始正式走上演员的职业道路吧……”
“不过他这种个性有时候还真是让人讨厌,不然你当初也不会因为担心他而……”
“漫漫!”余笙像是条件反射般出声制止了黎漫继续没边际地讲下去,虽然她的语气有些严厉,但还不至于恼火,突然激动的情绪转而化作嘴角的一丝涟漪,轻声道,“九年了,该翻篇了。”
黎漫那边沉默了很久,才难得正经地一字一句道:“笙妹,你对他到底有几分喜欢呢?”
两秒、三秒,安静到以为对方已经断了线,余笙的声音才从话筒处缓缓传来,仿若一泓清泉,悠扬而静谧:“是爱啊。”
答案一出,竟然让余笙本人都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演戏。
黎漫听罢也没再多说什么,撂了电话后,余笙拿着一杯温水徐徐回到客厅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以备他醒来时可以喝到。萧恪已经稍微安静了些,余笙轻轻替他掖好被子,坐在稍高一点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睡着的萧恪,只是眉头依然紧蹙着。
她伸手试图将其慢慢舒展开,却没有任何改变,心底不免一阵担忧——他在做噩梦吗?
萧恪这一觉的确睡得并不安稳。
接连几天风云变幻莫测,他们没等来救援队的搜寻,这已经是余笙和萧恪被困荒岛的第十二天了,不过两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捡拾贝类和果实果腹、挑拣柴火暖身的生活,虽然条件艰苦,但还不至于饿死。
夜幕降临,荒岛上的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岛屿本身在低声诉说着它的孤独。
余笙和萧恪一前一后走在返回洞穴的路上,女孩抱着竹篮子兴奋地喋喋不休,大概是因为再一次的满载而归,让她一时间忘记了二个人此时窘迫的境地。
就在余笙雀跃的脚步即将落下的一瞬间,萧恪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一条暗红色的蛇蜷缩在枯叶间。蛇体有着斑驳的花纹,正缓缓抬起头,吐着信子,似乎准备发动攻击。
他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没经过思考,立刻大喊:“小心!”
余笙被这一声吓得停下脚步,连竹篮里的果实都差点滚落一地,刚要回头问发生了什么,萧恪已经快步冲到她身旁,用力把她往后拉。他的动作非常迅速,几乎是用身体挡在了她和毒蛇之间。
就在他将她护在身后的那一刻,毒蛇猛地弹起,将毒牙狠狠地扎进萧恪的侧腰间。
那一瞬间,男孩只感觉到后腰处传来一阵刺痛,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开来,但他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声。他迅速转过身,盯着毒蛇的动作,护住女孩不让她靠近,只是那条毒蛇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怎么了?”
余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萧恪牢牢的抱在怀里,不由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而萧恪也意识到当下的动作太过暧昧,只是清了清嗓子,别扭地解释道:“没事,看错了。”
“……”
余笙憋着一股气没发作,权当是萧恪在荒岛上憋疯了,莫名其妙突然占了自己便宜,想来他们俩现在也算是相依为命,自己想平平安安活下去还得互相支撑着,便宽宏大量地没跟他计较,转过身去抱起竹篮子,继续往洞穴走去了。
而向来寡言的萧恪只是沉默不语地紧随其后,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苍白。
当他们终于回到临时驻扎的洞穴时,萧恪已经疲惫不堪地倒在地上。正在火堆旁摆弄那一筐收获的余笙听到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回头,这才注意到萧恪的额头竟冒出了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萧恪?怎么了?刚才在路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
余笙满是疑惑,蹲下身小心地检查萧恪的状况,竟然发现他后腰处的衣料已经渗出了血,撩开衬衣后露出的是两个红色的圆点,周围皮肤已经开始泛红肿胀,像是一副狰狞的丑陋嘴脸。
萧恪扶在洞穴的墙壁上勉强支撑着,他微微睁开眼,余光能隐约瞥见那道凶恶的齿痕,却也只是勉强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脸色已然惨白:“没事……刚才被蛇……咬了……”
“什么?!”
女孩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死死盯着萧恪的伤口,心猛然一沉——被蛇咬伤在荒岛上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