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萤当然听不到,梁灼也没指望她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沉默把无声的情绪一寸寸地压下去。
程月萤睡得不安稳,眉心偶尔蹙起,像梦里也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梁灼起身,出了卧室。
方彦还等在门口,仍然有些不放心,警惕地看着他。
梁灼看了她一眼,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语气平静得近乎无波:“辛苦你照顾她,我先走了。”
方彦嗯了一声,没有多说,看着他关门离开,才走进卧室。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手伸出去轻轻摸了摸程月萤的头发。
第二天一早,程月萤像设定好的机器人一样,精准地在七点钟睁开眼。
身体的习惯战胜了宿醉的疲倦,但是头还有些重,胃也不太舒服。
她靠坐在床头,花了几秒才把大脑彻底开机。
外头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厨房方向传来水声,像是谁正在洗东西。
程月萤刚下床,就听见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方彦的声音随之而来:“醒啦?”
“嗯。”她声音干哑,简短地回应。
方彦推门进来,发梢还带着湿气,穿着放在这边的旧T恤,懒懒地靠在门框上,“快去洗个澡吧,一身酒气,臭死了。昨天我就给你卸了个防晒。”
程月萤点点头,揉了揉太阳穴,慢悠悠地扯下床单和枕套,丢进脏衣篮。
“对了,”方彦给她倒了杯温水,“昨天那个男的是谁啊?”
程月萤脚步顿了一下,抬眼看她,“哪个男的?”
“断片儿断得这么彻底,”方彦挑眉,“一个子挺高的男的,穿西装,看起来就贵。屏保是你以前的照片,你靠在他肩膀上的样子挺轻车熟路的。”
她挠挠头:“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
程月萤怔了下,反应过来后翻出手机,从相册里找了一张照片递过去,“这个人?”
方彦凑过去看,那是一张有点儿呆的游客照,程月萤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笑得有些腼腆,旁边的男生微微弯着腰搂着她,目光完全落在她身上。
“对,”方彦点点头,把照片放大了一些,“就是他,还真是你男朋友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前男友,”程月萤垂眼收了手机,语气轻飘飘的:“分手很久了。”
方彦顿时露出“我说错话了”的表情,“对不起啊,我以为你们还在一起呢。昨天是他帮忙把你送回来的。”
“他送我回来的?”程月萤下意识重复,眉心微蹙了一下,显然还没完全理清昨晚的记忆,“我不记得……他怎么会在那儿?”
“你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我快撑不住了,是他接过去扶你。我看你认得他,就没多想。”方彦说完,又不放心地看她,“我还以为是你通知的他……但是如果你们已经分手了……那他怎么这么碰巧出现,不会是变态stalker吧。”
程月萤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了口水。
“你没事吧?”方彦小声问:“要不要我陪你待会儿?”
“没事,”程月萤笑着安抚方彦的紧张,“他不是那种变态,放心。”
“行……我有个质证,得去所里一趟。”方彦说着,拿起外套,“有事儿打我电话。”
程月萤点点头,送她出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子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低鸣。
她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洗漱。
洗完澡,换完衣服,打开手机,半个小时前梁灼发来的微信:我在你家楼下。
跟方彦从她家离开的时间差不多。
怎么感觉她向方彦的包票打得太早了。
程月萤盯着屏幕几秒,还是换了衣服下楼。
阳光正好,公寓商住楼下正在办一个春日咖啡市集。
梁灼穿了件浅色的针织,气质慵懒,袖口挽起,露出一截腕骨,正低着头在离公寓楼最近的摊位,听摊主推销Elida鳄梨。
他本就长得打眼,这个摊位也因为他的停驻渐渐排起了队。
摊主动了心思,笑着说:“帅哥,能让我拍几张照发朋友圈吗?给你打八折怎么样?”
“嗯?”梁灼抬起头,看了摊主一眼。
眼神礼貌、克制,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略微偏头,视线越过人群,在市集边缘定住。
程月萤站在入口处,穿着件黑色的帽衫和宽松牛仔裤,素面朝天,手插在上衣兜里,眉眼静而冷。
在等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梁灼勾了下唇角,回头和摊主说:“打折就不用了,我不喜欢拍照,谢谢。”
摊主有点惋惜地哦了一声,扫码收钱。
梁灼拎着咖啡豆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把牛皮纸袋递给她:“比你律所茶水间的豆子香一点儿,感觉好些了吗?”
程月萤伸手接过来,“谢谢,也谢谢你昨晚送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