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哭,也没说话,只是越喝越觉得胸口发涩。
周合霖招手又点了几个冷盘,看见程月萤闷声不吭,问她:“阿萤,你怎么打算的?”
宋星瑶也看过来。
从程月萤入职,周合霖就是她的带教。他们那一年的几个实习生只有程月萤和宋星瑶留用了,三个人也算患难之交。
程月萤摇摇头,“没想好。”
她知道HR说的话半真半假,她拿到机会多半是因为身份原因,能削减一部分用人成本。况且……
“我不是很想去。”她小声说。
周合霖和宋星瑶对视一眼,想起了程月萤刚入职的时候周围人传的风言风语。
宋星瑶拍拍她的肩膀,“要不跟我一起去读书吧?读个其他的学位,我真不想干了,折寿。”
程月萤和她轻轻碰了下杯,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这个笑,像深夜玻璃窗上的冷凝水,浮了一瞬便悄然滑落,不留痕迹。
太累了。
过去这些年她像踩着钢丝生活,如履薄冰地维持太久,好不容易才站上一个平衡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早已习惯接受的生活节奏和艰难构筑出来的世界雏形
忽然又站在了失衡的边缘。
心里装了事情,就容易喝多。白葡萄酒,威士忌兑可乐,最后还喝了一杯清口的龙舌兰。
酒意一点点攀上来,喉咙热,胃有点胀,胸口却越来越空,像掉进深海里,被黑暗挤压得喘不过气来。
大家闹哄哄地散场,有人说去KTV续摊,有人打车离开。
程月萤站在酒吧门口吹了会儿风,周合霖问她:“要不要送你?”
程月萤摇头,“没事儿,我住得近。”
是宋星瑶坚持把她送回去的。
下车的时候程月萤还算清醒,进了电梯才觉出一阵一阵的头晕,靠在轿厢上,眼前浮出片刻空白。她脚步踉跄地在门前按密码,指尖有点发抖,输了好几次才按对。
门开的一瞬间,玄关处的感应灯亮了,冷气扑面而来。
程月萤蹬掉高跟鞋,低头拿拖鞋,余光一瞥,看到了一双男士皮鞋。
她脑子发木,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是梁灼的鞋子。
她往里走两步,看见了梁灼。
客厅也没有开灯,梁灼坐在沙发一角,整个人隐在黑暗中。
远处楼宇的灯光从窗户里落进来,只照出他侧脸一点模糊的轮廓,眉目冷淡,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月萤怔了一下,轻声唤他:“梁灼?”
她这才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翻出手机,才发现下班时分梁灼给她打过一通电话。那会儿大概是大家一起在楼下等车,她被人围在热闹里聊天,没有注意到。
梁灼没有反应。
“梁灼,”程月萤走近几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刚看到你的电话……”
依旧没有回应。
程月萤酒醒了大半,心跳微乱,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梁灼,我回来了,你怎么了?”
这次她声音更近,语调带了一点急促,指尖碰了碰梁灼的手背。
一片冰冷。
梁灼忽然动了。
仿佛是一个溺水太久的人,在冰冷黑暗的窒息里被硬生生拉回现实的氧气中。
梁灼的身体忽地一震,眼神重新对上程月萤的一瞬,有那么几秒恍惚得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神里有太多情绪,太沉太烈,像火山深处的一口井,平静又滚烫。
程月萤怔在原地。
下一秒,梁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那种用力到近乎失控的力道,像一个濒临崩溃的人忽然抓住了仅剩的浮木,用力到指节发白。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喑哑,有些恍惚地重复道:“你……你回来。”
“……你怎么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