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栈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她猜得到此刻那双眼睛里都是些什么情绪,愤怒的、恨的、失望的亦或是委屈的……
许栈红着眼眶,咬紧后牙槽压着怒火道:“如果有一天我活不下去了,我一定先杀了他。”
此话一出,遭到母亲一拳“毒打”:“怎么说话呢,我跟你说他就算再混蛋那也是你爹,再不羁也养了你那么多年,以后不许这么说话!”
许栈缩了缩被打的腿,倔强地别过脸,嘴里嘟囔着:“他能成我爹那是你的选择,又不是我的选择。”
母亲神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没再说一句话。
陶衍觉着这种场面他一个外人一直待在里面也不合适,就想着找个借口离开:“内个……叔叔阿姨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去买饭。”
“天都快黑了,我和你叔去吧,你在这给许栈看着点吊瓶。”徐秋卉吸了吸鼻子拿包站起来就要走。
“哎,妈,”许栈突然叫住她,语气没什么起伏,显得异常稳重,说,“你回去休息吧,学校那边的事儿早点解决,陶衍在这就行了。”
徐秋卉深深叹了口气,她想是该给许栈一个空间,她也该冷静冷静。
“行,那你俩搁这混吧,晚上睡觉窗户记得关好啊,要是有什么事给妈打电话,24小时开机。”
母亲打量着病房每一处角落,确定没什么好嘱咐的。
“放心吧,不是第一天。”许栈摆手驱赶。
母亲努力撑出一个笑:“小犊子,好了,走了。”
许栈:“拜拜。”
“拜拜!”
陶衍把他们送到楼下,徐秋卉临走有些话想跟陶衍说,便止步。
“小陶啊,今天让你见笑了,”徐秋卉尴尬地笑了笑。
陶衍摇摇头:“别这么说徐阿姨。”
徐秋卉自责地抹了把泪:“我就许栈这么一个儿子,没想到连一个相对来说不错的生活都给不了他,他嘴上不说,心里一定还是怪我的。”
陶衍递给徐秋卉一包纸巾,安慰道:“不会,徐阿姨,您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许栈一直为有您这样的母亲感到幸福。”
徐秋卉深呼一口气:“许栈这孩子太懂事儿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懂事的孩子没糖吃。”
“会好起来的。”陶衍想到今天在办公室里许栈被扇巴掌的画面,他的心狠狠颤了一下声音也跟着抖了抖。
徐秋卉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很多生活上的事儿才离开。
陶衍去附近买了晚饭才回去。
一进门灯关着,天不是特别黑能看到床上原本躺着的人把枕头垫在后面盘坐在那儿,泪水顺着脸颊向下淌打湿一片被子,眼睛哭的红肿,他不停地抽噎着,身子跟着一耸一耸。
见陶衍回来了他哭得更凶。
陶衍赶紧放下东西过去给许栈擦眼泪。
“怎么趁我不在偷偷哭啊,嗯?”陶衍用食指轻轻拨动许栈的下巴,语气十分温柔。
病房里很安静,连衣衫相互摩擦的细小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我不想在这,”许栈边哭边说,“我想回家……”
积攒多天的情绪一拥而上,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尽管不停地抽噎让他胸口的伤很痛他也任由情绪崩溃。
在陶衍眼里本来就不大的人儿在一瞬间变得更弱小了,脆弱的让人不知所措,好像无论用什么样的语言安慰都会不小心将他碰碎。
许栈每哭一声都是一把尖刀插在他的胸口。
这一刻,没有人比陶衍的心更痛,没有人比他更想把许栈抱在怀里给予他最坚实的依靠。
“好了好了不哭,睡一觉明天我们就回家,但是你一直这么哭伤口再裂开的话可就不能回去了喔。”陶衍尽可能不去触碰他的痛,把他从痛苦中拉出来。
许栈扭过身子把枕头摆好,接着躺下盖好被子,嘴巴里一直在说:“我不哭了……我睡觉,我要回家,睡一觉…睡一觉就可以回家了……”
陶衍摸了摸许栈的头发,商量道:“先把饭吃了好不好?”
许栈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没吃,还流了那么多血,虽然挂了吊水陶衍还是担心他低血糖。
“我不饿……”许栈用被子捂住嘴巴,拼命压着哭腔,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他要回家,要回家把自己藏起来,别人就看不到他了。
“你睡觉,哪儿也不许去。”许栈往前挪了挪身体给陶衍腾出个地方。
陶衍没拒绝,搭着床边躺下。
接着,就发现许栈向后挪了一大截贴到他怀里。
陶衍愣了愣,然后从背后抱住许栈轻轻地拍抚着。
只要他在许栈身边一天,他就绝对不会再让许栈失去安全感,他要把全部的爱都给许栈。
“别怕,安心地睡吧,我一直在这儿,不走。”陶衍轻声道。
“嗯……”陶衍一句话又让许栈的情绪顶上来,眼泪再一次决堤,他不让自己出声儿,紧闭双眼暗暗命令自己憋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陶衍产生了一种依赖,好像只要有陶衍在他就不像从前那般孤立无援了,明明在一个月前他们才刚刚认识,却好像从未陌生。
许栈哭着哭着睡着了,陶衍保持一个姿势守了许栈一整夜,一整夜未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