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元嗤笑一声,道:“他太高看自己,也太高看钟亦朗了。”
“钟亦朗十几岁就因为打架斗殴蹲过看守所,只不过因为年纪小,认错态度又很好,所以才没留案底。但这些事只要军方想查,简直易如反掌。”
“就算他侥幸进了军方,没多久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他用不用进监狱都是一回事。”
林砚抬眼,已经有点发白的嘴唇微启,道:“你早知道这些了。”
刚刚一直都是秦阳元自己在说,这会儿林砚给了他回应,秦阳元顿时兴奋起来,道:“当然。”
林砚的目光瞬间冷下来,他睥睨着秦阳元,厌恶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畜牲。”
秦阳元毫不在意,甚至还因为林砚多跟他说了几句话而感到高兴。他凑近林砚,单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呈环状把林砚圈住,笑道:“我的畜牲是谁教的?”
“我教你机甲,带你打比赛,教你说到做到,教你做人要有责任有担当。”林砚直接啐了他一口,道,“你是畜牲是因为你天生就是,跟我没关系。”
秦阳元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拿纸慢慢擦掉,垂着眼睛笑了声,道:“那又怎样,你现在后悔教过我了?”
“后悔——”林砚的眼里全是狠厉,一字一句是彻骨的寒意,“当初留你一命。”
秦阳元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又看看林砚,道:“当初你也是这样,毫不留情地打断我一条胳膊。现在我这条胳膊的伤一直没好,也跟当初留下的伤有关系。”
林砚看了一眼他的胳膊,眼神冷淡得吓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我两次,除了你。”秦阳元喃喃道,“在赛场上,你都决定要杀我了,为什么又不想让我死了?”
“你不配让我跟你一起死。”
“撒谎。”秦阳元提高声音,十分肯定道,“当初你为了从研究院逃走直接放了一把大火,如果不是我带你从密道跑出去,你早死在那场火里了。”
“那个时候你怎么说的?‘死就死了,大不了同归于尽’,那时候你为了弄死我们可是不择手段的,怎么现在突然转性了?”
林砚忽然笑了一声。
“当年我确实觉得如果逃不出去,就算死也要拉你们所有人陪葬。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因为我有了朋友,有了跟我想法相同并且会一直支持我的人,我觉得活着比死了更有意义,我要活着。”
“秦阳元,”林砚的表情说不上是怜悯还是挑衅,“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是一只孤零零的可怜虫。”
秦阳元的表情彻底变了。
他绕着林砚走了一圈,最后一脚踢在他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把椅子直接踢飞。
椅子砸在对面的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后,四分五裂地摔在地上。
“跟你想法相同并且会一直支持你的人?!”
秦阳元猛地转过头,眼睛因为愤怒发红,他指着林砚,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道:“谁?钟亦朗吗?如果他知道你不是他弟弟,他还会无条件相信你,支持你吗?”
林砚犹如在看一只跳梁小丑,轻笑道:“不是。”
“那还有谁?那个跟你一起参加比赛的小崽子?还是那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你身边所有人我都调查了,还有——”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了,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被猛地掐断。
“我知道了。”秦阳元单手撑在林砚的椅子把手上,他靠着林砚很近,林砚几乎能听到他气到咬碎后槽牙的声音。
他的每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是那个特种部队的队长。”
林砚的瞳孔微微颤了一下。
秦阳元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盯着林砚,道:“真的是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砚看着秦阳元像个疯子一样爆笑起来,笑到连腰都直不起来。
秦阳元笑够了,才站直身体,道:“哥,你脑子被驴踢了么?”
“他是方棋京啊,软硬不吃、原则比命还重要、永远效忠联邦的方棋京啊。”秦阳元百思不得其解,高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干过什么事啊?是不是忘了你因为什么才被追杀,逼不得已只能跑回贫民窟啊?”
“你以为你以前是什么好东西吗?”秦阳元的手指用力点在林砚的胸口,一声接一声地质问,“你跟他坦白这一切了么?你敢吗?!”
林砚微抿的嘴唇轻颤了一下。
秦阳元缓了一口气,往林砚心口上插了最深的一把刀。
“哥,你还真当自己是小白啊。”
屋内静得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林砚呆坐着,感觉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连身体都开始阵阵发凉。
攥着的手猛然松开,全是冷汗。
他了解秦阳元,秦阳元也了解他,林砚活在这副身体里将近一年的时间,时时刻刻在伪装,分分秒秒在改变。
秦阳元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方棋京不知道他上辈子做过什么,他现在还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机甲师,只是身世成谜,他很信任自己,愿意与自己合作,甚至还想为自己担保,让自己进联邦。
可林砚自己没忘记自己上辈子做过什么。
林砚第一次沉默了这么久,秦阳元有种扭曲的快感,他缓缓蹲在林砚面前,温声道:“哥,我们才是一类人。”
“我知道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也是这样的人。”秦阳元继续慢慢道,“你不好奇你为什么还能活着吗?”
林砚抬眼。
秦阳元仰起头,眸子里倒影出林砚的脸。
“哥,实验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