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吉重复一遍后,陶千照没说话,只皱了皱眉。
德吉公公闭上嘴,有些讪讪问:“陶姑娘可是觉着有什么问题?还是老奴哪里没说清楚?”
她摇了摇头,又道:“公公,可否替我拿些纸笔和白色的布过来?”
德吉到现在,已经不再认为陶千照是来凑热闹,或是没事找事了。
“可以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他拎过手边一个小太监,吩咐:“去最近的屋里,把陶姑娘要的东西取来,动作快些,别磨蹭。”
“是,奴才知道了。”小太监跑着去拿东西了。
旁人不知道陶千照要做什么,裘止听完她要的东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她在观察尸身脚上的那双绣鞋,还有地上杂乱,重叠在一起,却依稀能看清纹路的泥鞋印。
小太监的动作很快,不消片刻便取来了东西。
他捧着白布,德吉公公从他怀里将笔纸拿过来,又献宝似的递给陶千照。
德吉笑道:“陶姑娘,您要的东西。”
“多谢。”陶千照取过一张黄麻纸,接过德吉公公手里的狼毫笔。
她蹲下身,比对着绣鞋底的纹路,眯着眼睛瞧了许久,正要提笔在纸上照葫芦绘制下来时,突然想到自己糟烂的画功。
但她先前信誓旦旦说自己是来破案的,若毁到这一步,岂不是变成了说大话的骗子。
于是陶千照硬着头皮落笔。
第一笔,由于悬笔太久,墨水凝到笔尖,在纸上洇出浓厚的一团。
第二笔,由于力道不准,线条时粗时细,最后歪歪扭扭失了方向。
第三笔,纸上被绘出来的,和绣鞋上的纹路相比,已经是两模两样。
陶千照认了。
她站起身将笔递出去,递到裘止面前,意思很明显。
“裘大人,我画的不准确,有碍判断,可否由裘大人代笔,将鞋印绘制下来?”
按理说,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毕竟破案这回事,刚开始,就是庆乐帝交给裘止的任务。
但陶千照看到裘止身后的那名属下,听到她的话之后,两条眉毛拧到一起,瞧着像是愤怒极了。
还不等裘止说话,朔飞便走过来,挤到两人身前。
朔飞从陶千照手中拿过狼毫笔,禀了禀拳,板着声音道:“画图而已,我来就好。”
陶千照从这句话当中,隐约感觉到一层意思。
就你,就这种小事,怎么敢麻烦我家大人的。
裘止微点下颌,示意朔飞动手即可,不必问他。
朔飞便蹲了下去,开始照着绣鞋动笔。
陶千照为了方便他的动作,还主动后退几步,给他让出空间。
裘止倏尔出声:“他名叫朔飞,陶姑娘若还有什么要做的,交代给他便可。”
“是吗......”陶千照干笑了两声,而后朝蹲着的朔飞拱手作了个揖,“那便多谢这位朔飞兄台了。”
不得不说,专业的人做起事情来,确实是效率高了许多。
朔飞动作很快,已经将绣鞋底的纹路原模原样复刻在了纸上,他起身将黄麻纸递给陶千照。
陶千照将画拎起来,看了一眼后,满意地抖了抖,又从一旁的德吉公公怀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了朔飞。
“朔飞兄台实在手巧,既如此,有劳兄台将地上,旁的能看清纹路的鞋印都绘下来吧。”
朔飞一声不吭,接过她递来的纸后,干脆从德吉公公怀里又拿了一沓过去,复又蹲下开始绘鞋印了。
陶千照莫名有种自己在欺负老实人的错觉。
她撇过这个想法,走近两步,将朔飞方才画好的那张图递给裘止。
裘止看她动作,却没有伸手接过。
陶千照解释道:“烦请裘大人帮我先拿着。”
德吉公公又凑过来,急急说道:“陶姑娘,老奴也能做,有什么事,是老奴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吩咐。”
裘止睨她一眼,接过了那张纸。
陶千照感谢一笑,捏着纸的手松开,转身拉过德吉公公,走到另一边捧着白布的小太监面前。
陶千照取过布,招呼道:“公公,您帮我做这个就行。”
“什么?”德吉不解问。
陶千照走出脚下的石子路,走到碧云池周边的泥地中,然后蹲下来,抓了一把泥在手心。
德吉公公急急跟过去,将陶千照身后落在泥里的裙摆拎起来,劝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昨日下过的雨将这土都浇成了泥,小心稀泥裹到您衣裳上。”
陶千照认同道:“是啊,幸好土都变成泥了。”
德吉公公语调上扬,疑惑地“啊”了一声。
泥地里有许多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