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崔湄被那位萧公子包了下来,成了萧公子的人,自然不必接别的客人,也不用再受陆家管辖,接下来几日,萧公子并没来,可时常派人来送东西,不是绸缎就是珠宝,甚至还有小娘子喜欢的胭脂水粉。
静娘觉得,萧公子没忘了她,心中欢喜,可也有些忧心,这位萧公子,送的东西如此合心意,显然是个情场老手,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若将来有一日,厌了崔湄,可如何是好。
她便催着,要崔湄投其所好,最好下一回来的时候,鼓动这萧公子给她赎出去,有了名分,即便是妾室,也好过在陆家待着。
崔湄记在心里。
又过几日,她小心翼翼问赵管家,可否允她出去,买些布料。
赵管家奇怪:“主子差人送来的那些,姑娘可是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再差人送些来,叫姑娘挑选。”
崔湄却摇头:“那些料子是极好的,可都是女子常用的颜色,不适合男子,奴家想买些男子用的,给公子做些针线。”
“原来如此,姑娘想要亲自挑选?”
崔湄颔首,小心翼翼问:“敢问管事,奴家,能出去吗?”
赵管事捋捋胡子:“这个无妨,老奴会为姑娘备好马车,姑娘记得下钥时回来便好。”
赵管事极为贴心,甚至给交给崔湄一个荷包,里头是出门的零用钱,说都是公子吩咐的,叫她花就是,不必给公子省钱。
荷包份量甚重,在马车上的时候,静娘打开看了,里面一个十两的大元宝,五两的小元宝,还有零散的碎银子和铜板,显然是考虑到,崔湄可能还要买些女儿家喜欢的零碎小东西。
静娘欢喜极了,光这一份用心,就比大部分男人都靠得住。
崔湄和静娘,都是陆家的家伎,自小买来,瘦马一样的调教,吹拉弹唱都要会的,能给吃穿就不错了,养大了巴结上峰,笼络下属,有大用处的,然而吃穿是不愁,可月银是完全没有。
若是过了年纪,仍旧没人带走,运气好的留在府里做个下人,运气不好,就发卖出去,到时候或去为奴为婢,或去卖与地主老财做妾,最差的,要沦落风尘。
这便是为何,崔湄侍奉了那位萧公子,静娘匆匆忙忙的问,他可能把她带走的原因。
她们这些女子,连活着都用尽了全力,只要不沦落风尘,谄媚男人又算什么不要脸呢。
静娘絮絮叨叨,叮嘱她一定要抓住这位萧公子,讨他的欢心,崔湄听着,却有些出神,她们二人并不知道,一出陆家别院,就有人缀了上去,一路跟着她们。
崔湄进了布铺,选了一块上好的鸦青色料子,付了钱,又停在几块低档的布料前看,轻轻摩挲,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瞧瞧这些,也是绸缎,不过并非细绸,价格却不高,若是给底下丫鬟做衣裳,也尽够了。”小二瞧崔湄穿的光鲜,身边还跟着侍女,便以为她是什么大家小姐。
刚要说话,便听见外面敲锣打鼓,甚是热闹,崔湄跟着众人张望,却见一支婚假队伍缓缓行来,花轿宽大无比,乃是六人抬的大轿,奢华无比,四角都坠着金子,轿子的蒙布,都是绣着葫芦纹的云锦,而两边跟着的丫鬟婆子,足足有十几人,后面的嫁妆,一抬一抬的,绵延了十里长街。
静娘面露羡慕:“这是哪家的贵女嫁人,排场这么大,这嫁妆,得有七八十抬了吧。”
小二哈哈一乐:“这可是咱们江州第一的贵女,靖国将军的嫡长女,薛家小姐的嫁妆,可知她要嫁去哪里?”
静娘摇头表示不知。
小二奇怪:“你们是外地人吗,这么孤陋寡闻,薛小姐,嫁的,是定王,陛下的五皇子!”
“嫁,嫁王爷做正妻,果然排场好大,这薛家小姐,是做王妃的命啊。”静娘唏嘘不已。
“错了错了,不是做王妃,是侧妃。”小二压低了声音。
静娘愕然:“侧妃?侧妃也能有婚礼?”
小二笑了:“你们以为,定王是谁,他的正妃,是四世三公,开国功臣之后,首辅谢大人家的女儿,咱们江州的靖国将军虽然家世显赫,底蕴却远远比不上谢家呢,如今陛下老迈,听说有意传位给定王,那定王便是未来的皇上,薛小姐纵是侧妃,将来也能当个贵妃娘娘的。”
静娘面露羡慕:“纵是侧妃,这辈子能这么嫁过一回,也无憾了。”
崔湄摸着料子的手,微微一顿,静娘的羡慕,何尝不是她的羡慕,然而像她们这样的女子,一辈子能得个名分,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去,就已是幸运至极,哪里还能奢求什么婚礼。
静娘察觉到崔湄的黯然,急忙道:“湄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崔湄摇摇头,并未生气:“我还能误会你什么,人跟人不能比的,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也就罢了。”
掌柜的走过来,训斥:“又说这种话,皇家的事,也是咱们这种小民能议论的,还要不要命了!”
小二吐了吐舌头:“我胡说两句,这天高皇帝远的,咱就是说说,嗨,这谁当皇帝老子,咱们这种小民,不是照样得讨生活吗,娘子可选好了,有海棠红水葱绿,您瞧上哪个了?”
崔湄没要这种姑娘家适合的颜色,反而挑了一批暗色的,灰扑扑,很是不显眼,但摸上去,比粗布要柔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