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终于正眼看她了,打量了两眼,带了两分嘲讽道:“几日不见,敬妃胆子倒是变大了不少——你既然心里有数,那便去辞吧。”说着翻了个不太雅观的白眼,道:“平日里看着温温吞吞的,事儿没办成两件,倒开始蹬鼻子上脸威胁起本宫来了,”她忍不住勾了勾费云烟的下巴,道:“倒不如你一半听话了。”
费云烟也习惯了朝安七邀宠,便微微伸下巴叫她勾,顺势在安七手边坐下,温顺道:“贵妃待臣妾好,臣妾有什么不听贵妃的呢?”
系统无语:【为什么我会觉得你比玄凌还像个沉迷美色的昏君?】
安七并不理它,面上笑了笑,道:“本宫待你好,是因为你知恩图报。想来也是,便是在宫里喂只狗,那狗还知道朝本宫摇尾巴呢,总不会反咬本宫一口——庄妃,你说是不是?”
庄妃明明恨得厉害,但安七这话一出,她却又觉得心虚得很,只顾得上拿手帕擦着额上冒出来的汗珠,唯唯诺诺的说:“是,娘娘说得对。”
安七点到为止,挥挥手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想要找太后皇上请辞的也抓紧了,别事儿办到一半又撒手,是生怕自己没给添乱。”
这话是明着在说冯若昭了,可她又不敢真的去找太后皇上说她不干了,之前威胁安七没成功,那这会儿她就得生生受了这个侮辱。
安七这儿散了场,外头就总会有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说话。
水镜上便有了显示:
“丽妹妹留步。”
费云烟一回头,见是庄妃,忙叫人停下,道:“庄妃娘娘。”
庄妃追上她,道:“妹妹留步,本宫有几句话想说与你听。”
费云烟下意识地护住肚子,道:“娘娘请说。”
两人便一道去了一个亭阁间,庄妃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最后终于说到了正题:“妹妹要小心些,可不要步了本宫的后尘。”
费云烟神色有些犹豫,她知道庄妃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安七也不是不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安七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她刚愎自用、唯吾独尊、善于嫉妒,而费云烟也不过是因为一直依附着她,所以才这样安全的到现在。
那么,安七也会把手伸到她的孩子身上来吗?
费云烟咬了咬唇,道:“难道不是庄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也不过是虚与委蛇吗?臣妾是从来只听贵妃娘娘一人的话的,想来并不必担忧。”
庄妃也没有话可说了,只好一甩袖道:“丽贵嫔既然不愿听,本宫也不多说了,没得讨人嫌,这便分道扬镳吧。”
看到这里,系统幸灾乐祸道:【矫枉过正了吧?费云烟可是太听你话了,让反都不反,连防也不敢防,我看你这下怎么办。】
安七无奈的摇了摇头:【能让你看了好戏,我也不能叫安七——你再去看看汤静言嘛。】
系统一摊手,满脸无所谓的转播汤静言,便看见她让人做了一盘如意糕,在上面细细的撒了一层红色粉末,看上去属实好看,叫人有些食欲。
只听汤静言叫来宫女:“翠果,去把这糕点送给丽贵嫔……要看着她吃下去。”
系统:【……】不争气的东西!不就是一个不知男女的小胎儿吗,你儿子都已经七岁了,你慌什么?!
又见翠果拿了食盒,就这么本人送去了丽贵嫔的延禧宫。还生怕费云烟不认识她一样的,上去就自报名号:“悫妃娘娘心疼丽主子怀孕辛苦,亲手做了这如意糕,特特的吩咐奴婢拿过来,叫奴婢看着丽主子吃了才能回去复命呢。”
系统:【……】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啊,你主子下了这命令,你还就真实名制投毒啊?
真是生怕你主子得了好了!
话说这费云烟也是真憨啊,人家这种无事献殷勤的动作,那必然是非奸即盗,可她愣是啥也没察觉出来,真吃了一块儿。一咂摸这味道还挺好,又吃了三块,才顾上对翠果说:“悫妃娘娘真是好手艺,这如意糕本宫吃了极好,代替本宫谢谢悫妃娘娘关怀。”
翠果露出“我是坏人我干了坏事并且成功了”的表情,接过空食盒这才回去了。
没过一刻钟,费云烟宫里就闹了起来,说是她肚子疼,疼得人受不住,着急忙慌的去叫太医。但太医人还没到,宫女就发现费云烟有些落红了,顿时慌得不行,又急急忙忙的来找安七。
安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皱着眉道:“才刚从本宫这里回去时都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怎么就闹起来了?”又打发了大宫女兰芝,让她去找玄凌,自己也扶了颂芝假装急匆匆的往延禧宫走。
后来太医来了,说是误食了红花,所以动了胎气,好在医治及时,孩子还能保住。
安七当场动了大怒:“好啊,这一个个的是要翻天哪!打量着为着温宪皇后的丧仪,本宫就腾不住出手来整顿后宫是吗?!你们两个是贴身伺候丽贵嫔的,好好说说怎么回事,你们主子今天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费云烟身边的两个丫头也随了她们主子,没什么胆量,也没什么脑子,被安七这样气势汹汹的责问,当场恨不得晕过去,哆哆嗦嗦的说:“回……回贵妃娘娘的话,我们娘娘今日吃的和往日所用并无什么不同啊,只是在贵妃娘娘那里用了些茶……”
颂芝上前一步:“住口!你们这是要攀扯到贵妃娘娘身上么?!”
两个宫女吓得不停磕头:“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奴婢们不敢!还有……还有……啊,我们娘娘从贵妃娘娘那儿回来之后,悫妃娘娘身边的翠果姑娘专门给我们娘娘送来了一盘子如意糕,我们娘娘吃了觉得味道不错,就多吃了几块……那如意糕现在就放在耳房的桌上呢!”
安七一侧头,自然有太医进去查看。
有了东西,这就没什么难查的了,毕竟汤静言就耿直到能把药粉直接撒在糕点上面,甚至都不稀得揉进面里。
好家伙,史上最快破案的投毒案件就此出现!
安七坐在延禧宫主殿的主位上,伴着费云烟有气无力的呻.吟声,沉着脸等汤静言的到来。
等了一会儿,人还没来,安七不耐烦的说:“颂芝,你再去找一趟皇上,说是情节恶劣,非得要皇上来作决断不可的。”
颂芝领命去了,这之后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汤静言这才过来。
也不知道汤静言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就延禧宫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架势,她还能端着架子过来问:“不知贵妃娘娘这大老远的叫臣妾来要做什么,皇长子快要下学了,臣妾可抽不开身。”
安七被她这一股子“大无畏”的气质给整愣了一下,顿时觉得啼笑皆非:“悫妃,你真不知道本宫叫你来所为何事么?”
汤静言摇摇头,吞了口口水,强行镇定地说:“臣妾确实不知。”
安七手一指内室,那里还有断断续续的呼痛声,道:“你下了药,叫人送了来,你就没让人盯着延禧宫多久会闹出动静来?好叫你知道,只怕你从此以后都再也不需要为皇长子的事抽不开身了。”
汤静言明显被安七这认真的语气吓了一跳,用自己拙劣的演技扮演着一个无辜的人:“臣妾不知道贵妃娘娘在说什么,什么下药,臣妾没有做过的。”
安七干脆招手让人把那碟子如意糕端上来,拈了一块朝汤静言头上扔去,道:“你还装!你的宫女真是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家主子给人下药了’这句话了,你是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啊,给人下药就这么大剌剌的放在面儿上,还叫你的贴身宫女大大方方的用着你的名号给人送来,这怎么误会?本宫倒要问问你,除了你还能有谁?!”
汤静言一看见那盘糕点,瞳孔就狠狠的收缩了,仿佛是没有想到这糕点是怎么到了安七手上的一样。这一晃神,安七扔过来的糕点她就没来得及躲开。如意糕质粉,那么大力气撞过来登时就碎开了,她便沾了一头一脸的点心碎末,看着突然就狼狈了起来。
这样铁打的事实,汤静言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是辩驳不开的,何况她脑子本就不灵光。便一下子跪趴在地上,哭着说:“臣妾……臣妾……贵妃娘娘饶命啊!”
安七冷笑一声,道:“饶命?本宫饶你一命,谁饶了里面的龙嗣?今天是丽贵嫔福大,也是你命大,龙裔好歹是保住了。但凡丽贵嫔有点什么差错,你是要被诛九族的!你会害了你的家族,更会害了你的儿子!皇长子有你这么一个嫉妒成性又愚蠢不堪的母妃,往后还有什么威信名声在?!”
周予漓是汤静言一辈子的指望了,涉及到了周予漓身上,她不能不怕,哭求道:“这么说丽贵嫔的龙裔保住了,既然保住了,就不该有事啊……”
安七眼睛一闭,简直能被这蠢货气死。
这时候,玄凌总算是姗姗来迟,一进来便道:“贱妇何在?!”
只这一句话,就给整件事定了性——即使这个孩子保住了,汤静言在玄凌这里也还是个“贱妇”,那就不存在轻饶这回事,很可能安七说的剥夺她的皇子抚养权将会成为事实。
汤静言慌得不知所措,心里的悔恨如翻江倒海一般涌了上来。
安七这才迎了下来,道:“这件事查无可查,板上钉钉的就只能是悫妃,皇上您看要怎么处置?”
玄凌看见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毫无形象可言的女人,厌恶的挪开眼睛,道:“悫妃汤氏谋害皇嗣,着褫夺封号,降为更衣,罚居永巷,永世不得出,皇长子周予漓自然也不能再被她教养……”
——呐,她说什么来着?
玄凌这个人就是很薄情的,就算是纯元皇后在世,恐怕他也总有厌倦的一天。而汤静言,从一开始就不算很受宠,不过是侥幸生了个儿子下来罢了。要论她自己,是从来没有进过玄凌的心的,所以玄凌给她定罪就特别痛快。
安七乖觉道:“臣妾认为,不如交给太后。皇上就是由太后教养出来的,想来太后会把皇长子教得非常出色,或许太后也不至于寂寞,病也能好得快些。”
玄凌原本就不想把孩子交给安七,但是安七现在的位分最高,如果越过她反而给别的嫔妃,那就是硬生生把安七的脸皮撕下来踩,这也是他所舍不得的。
如今安七提出来要给太后,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跪在地上的汤静言一听见这个消息,马上朝玄凌磕头不止:“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不要啊!”
玄凌直接一个窝心脚登过去,道:“无耻贱妇,简直与……蛇鼠一窝!”
这愤怒之下的话语,周围也没人仔细听,到也没人把这句话跟刚过世不久的温宪皇后朱宜修联系起来,满室只听得见汤静言堪称凄厉的求饶声。
玄凌下了命令之后,似乎是迫不及待一样的马上吩咐宫人实施下去,言语间的催促让安七都忍不住侧目。
这汤静言也没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啊,而且费云烟也不是他心尖上的人。他对这个孩子的期待,摸着良心说,该是没多少,怎么会这么着急?
是在朱宜修的事上憋狠了,所以才生怕别人阻止他吗?
安七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
既然如此,安七也不耽搁了,吩咐人堵住汤静言哭闹不止的嘴,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拖下去,然后找到周予漓,收拾一番就打包送去了颐宁宫。
这么一出,让这个战战兢兢的后宫更加安静了,有安七这么个魔头在上面盯着,谁的心里也不真服气,但是谁也不敢真闹事儿。
虽然玄凌厌恶朱宜修到了极点,但是因为太后的命令,朱宜修的丧仪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也就是说,还是会有皇室宗亲和大臣命妇前来吊唁。
整个仪式会持续七天,直到头七那天所有人一起守灵,听法师颂往生咒过子时,这才算是结束了,大家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太后那边说,宗室命妇中有几位很合她眼缘,便叫多留几日,也好代替皇帝在她跟前尽孝。
玄凌既然还想披着以孝治天下的皮子,那这点小事就不可能不答应。
所以太后就留了好些人家的姑娘在颐宁宫。
对此,玄凌和太后是心照不宣的。
从乾元十二年选秀过后,到如今堪堪过了一年半,这后宫里是死的死、废的废,总觉得都没多少人还在了。到了玄凌这个位置,女人再多也是不嫌多的,只是办选秀又还没到时间,况且也确实是一件劳民伤财大动干戈的事,为着西南重夺故土的战争,玄凌好赖是按捺了下来。
不过太后出面替他寻摸几个美貌的女子,他还是会欣然收下的。
而能让太后留下来的人,除了模样身段出挑外,那心性自然也不一般,个顶个都是奔着宫里头的富贵荣华来的。
安七瞧见了好些熟悉的名字,比如管、洛、黎、倪四家的女儿,虽还只有十五六岁,但是家里都有人在西南战线上立功,还有一个年纪大些的十七岁,叫胡蕴蓉。
据说胡蕴蓉的身份最为高贵——其他四人不过是新兴的官家女子,这一位却是和皇家有关系。
胡蕴蓉的母亲是晋康翁主,外祖母乃是舞阳大长公主,那就是玄凌的父亲那一辈儿的姐妹,玄凌要叫姑姑的。
也就是说胡蕴蓉要叫玄凌一声表哥。
算起来,胡蕴蓉还是玄凌内三服的亲戚——不过这个时代也不讲究什么近亲不能通婚的原则了。
真不是安七狂,就这群小姑娘,来了也是送菜。
别说胡蕴蓉是翁主的女儿,就算是郡主本人,十七岁也不可能干得过安七!
没过一个月,玄凌就把管、洛、黎、倪四家的女儿纳入了后宫,虽只给了正七品常在的位份,但是都很得宠了一段时日。
几个小不点罢了,安七也不去管,眼看着乾元十三年的除夕近在眼前了,她还得张罗出一个看得过去的晚宴来才是。
到除夕当天时,这四位新人有两位成了正六品贵人,有两位成了从六品才人,但都还远没到一宫主位的地步,所以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然后让内务府把待遇提上去罢了。至于册封礼什么的,那是一个没有的。
唯独胡蕴蓉,分明年纪最大,但一直都没有和玄凌正面对上,于是也就没有成为嫔妃。
但是声名已经传到了玄凌耳边。
这里有个缘故——胡蕴蓉是伺候在太后身边的,而皇长子周予漓也是太后教养着的,所以胡蕴蓉和周予漓的关系很不错。
予漓是玄凌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所以玄凌很是看重他的学业。就算对他不甚满意,但好赖就这一个,总也会多见见。
这些时日来,予漓总说起那个胡家小表姑好温柔,且有一手神奇的很,好像天生不能展开,他好奇着试了许多次,竟是真的。
可惜玄凌这段时间正在准备清理汝南王党羽,也忧心着西南的战事,所以也不过是一笑而过——但总归是听说了的。
正月里有一日,玄凌带着安七在桥上游玩看夜景。自四位新人入宫,玄凌的心神就被牵走了一大半,当初说的“好好补偿安七”也仿佛是顺风放了一个屁,连味儿都没剩下了。
不过安七脾气好,也不计较_(:з」∠)_。
毕竟她也不太想看到这个狗男人时时刻刻都黏在身边——然而今天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是安七故意跟着玄凌出来的。
无他,有一人要见罢辽。
两人都只穿着普通服饰,看着像是富贵人,可也联想不到皇帝身上去。
远远的看见桥那头有个姑娘,孤零零一个人站着,像是要轻生。安七就没让人继续靠近,道:“这大正月里的,怎么跑宫里干这事儿来了?哪家臣女这么耐不住?”
——那可不,泼天的富贵谁耐得住啊。
玄凌没好气的拿扇柄敲了敲安七的头,道:“怎么不想着人家点好?或许人家只是出来一个人透气呢?”
安七撇了撇嘴,道:“现在天也不早了,一个人出来透气,就不怕遇到危险么?”
——如果危险是玄凌,那她倒是巴不得吧。
两人这么说着,玄凌对那姑娘就越发有兴趣起来。如今天气冷,人人都裹得厚厚的,桥那头的姑娘也是。可即使是披着厚毛披风,却还是能看出她身量纤细,想必是个美人。
便道:“你既好奇,不如一同去看看?”
安七笑嗔了一句:“分明是皇上对人家姑娘感兴趣吧,怎么倒要算到臣妾头上?臣妾可不背这个锅。”
玄凌讪笑,揽住了安七的肩膀,道:“越发机灵了,也罢,算是朕要去瞧个究竟吧。”
走近一看,还真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玄凌没认出来,安七却知道,这便是在宫里住了一个月,却被太后藏得像个宝一样的胡蕴蓉了。
或许正是因为那四位没有闹起什么水花,太后就把胡蕴蓉越发的藏得深了。
胡蕴蓉见人走过来,便先行了一个福礼,道:“爷,夫人,新年大安。”
——啊,搁这儿整偶遇呢?
安七像是玩心大起似的,也不说自己的身份,双手抱拳,笑道:“谢福,同安。”又问:“姑娘是何人?我瞧姑娘家境不凡,怎么一人在这里?若宴上家人寻来,闹出动静岂不贻笑大方?”
胡蕴蓉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谢夫人关心,只是民女父母并不在宫里,想来也不会有人寻民女了。”
安七与玄凌对视一眼,猜到这怕是那位“表妹”,便道:“早听闻太后有一很喜爱的侄女,久留宫里不舍离去,可是姑娘?”
胡蕴蓉微微抬起下巴,有些微的娇矜却又不怎么惹人反感的姿态,道:“承蒙太后喜爱,这是民女的福气,民女感激不尽。”
安七暗暗观察玄凌,便见他微微点头,看来对胡蕴蓉很是满意。
——他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胡蕴蓉只是假装不认识他而已。
那就陪他们玩玩吧。
玄凌好奇道:“既然太后离不得你,怎么你又一人在此?”
胡蕴蓉看向湖面,幽怨的说:“民女……不过是想家了。”
安七笑了笑,道:“这也简单,姑娘想家,无外乎是想念父母家人,姑娘得太后喜爱,便教人接了父母入宫便是,太后难道还不许?”
胡蕴蓉连忙说:“太后对民女极好的,只是民女不愿麻烦太后。”
玄凌便道:“你对太后一片孝心,太后若能得知,必会更喜爱你。”说着跟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眼睛不自觉的就往胡蕴蓉的右手上看,道:“朕……真冷呵。”
安七:“……”你要真这么说吐噜嘴了,我也救不了你了。
胡蕴蓉:“。”好险。
玄凌轻咳一声,道:“听闻胡姑娘天生右手不能展平,是外头传闻离奇,还是真有此事呢?”
胡蕴蓉也不忸怩,将拢在披风里大袖下的右手伸出来,果真是握着拳头的,她苦笑一声,道:“听娘亲说,我打娘胎里出来便是如此了,怎么也打不开,仿佛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似的。听大师说,大约是有缘人才能打开吧!”
玄凌兴之所至,便道:“这样神奇?那我来试一试。”
胡蕴蓉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已然欣欣的要迎上来。
安七却不许,拦着玄凌道:“夫君莫急,我也想试一试。”
胡蕴蓉有自信,只要她捏紧了拳头,旁人无论多大的力气都别想把她的手掰开。况且这位慕容贵妃也是要颜面的人,总不至于为了掰开她的拳头而闹得脸红气喘。
于是她把手递给了安七。
安七握着胡蕴蓉的手腕仔细端详,这确实只是一个正常富贵女子会有的手,细腻柔嫩,关节处发白,是用力抓握的结果。她试着掰了掰,那拳头果然纹丝不动。
胡蕴蓉窃喜,却是一脸惋惜的说:“看来夫人您也不是民女的有缘人啊。”说着就要收回手。谁知一拽竟没拽动,原是安七没有松手。
胡蕴蓉看了一眼玄凌,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说:“夫人这是做什么,凡事不可强求,无缘便无缘吧,这十七年来,民女也习惯了。”
安七微微一笑,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举了上来——只见月色下寒光一点,胡蕴蓉这才看清楚,原来隐藏在那厚重华服广袖中的,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宝石匕首!
在胡蕴蓉急速鼓动的心跳声里,安七飞快的把匕首刀刃放在了胡蕴蓉被她拉住的那只手的手腕上,并微笑着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你自己打开,要么,我就把你这只手都切了,再慢慢的打开。”
胡蕴蓉虽然有着青云之志,虽然一直处心积虑的等待玄凌,但是娇养着的小姐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吓得脸色煞白,撞见安七如深渊一般的眼瞳是,更是连嘴唇也哆哆嗦嗦起来。
安七嘴角虽然勾着,但是神情却没有一丝笑意,轻轻的说:“你其实知道我们的身份吧——本宫从来不骗人,这把匕首也不是第一次见血,本宫就是用它,杀了许多对皇上不利的叛徒,你也想成为其中一个吗?”
——太后没跟她说这个啊?!
安七娇纵蛮横是真,但是谁也没告诉她,安七还有残暴嗜血这么个性子啊!
而且为什么明明对她有兴趣的玄凌却不阻止安七?!
胡蕴蓉更害怕了,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是头重脚轻,晃晃悠悠的视线在玄凌身上聚焦,却看见玄凌是满脸的骄傲——他在骄傲什么?他很赞同安七的做法吗?!
胡蕴蓉知道,如果今天她就这样自动把手张开,那她一家人都要完了,但如果手被剁下来或许还能为荣华富贵搏一搏。
然而再清楚的思维在安七微微下压的匕首面前,都会在一瞬间溃不成军。
这个疯女人根本没在开玩笑,她是真的会把她的手剁下来!
剧烈的害怕驱使下,胡蕴蓉的手,无知无觉的打开了。
那手里静静地躺着一块质地莹润的玉璧,安七用匕首尖把玉璧挑起来,滑进手中,只见其上花纹繁复,精美异常,正面书“万事永昌”,背面镌刻了一只神气活现的灵鸟,却又一丝匠气也不显,实在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胡蕴蓉的脸色惨白近灰,知道自己这是彻底完了。
安七回头冲玄凌炫耀似的一抬头,好像在说——看我多厉害,免得你又上当被骗。
被人这样欺骗,玄凌些微的心猿意马也平复了。这样得意的安七让他看得失笑不已,便打开折扇在胸前摇了摇,又侧向安七的方向讨好似的扇了两下,仿佛在说:“是是是,女王不要生气了,还是女王英明。”
安七满意了,这才回过头来,那一脸的明媚娇俏瞬间变成了阴险狡诈,道:“看来胡小姐的有缘人竟是本宫的这把匕首,本宫虽然十分钟爱它,今日却也忍痛将它赠与你,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胡蕴蓉不敢收,颂芝便尖锐地说:“我们主子让你收,你敢不收么?你要抗旨?”
胡蕴蓉的恐惧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胸腔之中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兜头盖脑的涌来,她拼了命的呼吸,可却感受不到一丝微凉的空气涌入肺里——她的哮喘病犯了!
可是,为了营造出偶遇的场合,胡蕴蓉身边没有一个人陪着,她哆嗦着手要去解腰上挂着的香囊,却无论如何也解不开。长时间的缺氧让她全身都没有了力气,整个人再也撑不住,软软的倒了下来。她挣扎着朝安七求救:“贵妃,救救我,药,药......”
可是,在她最后的视线里,却只看见安七和她身边的人都一脸冷漠的看着她,看着她像一条上了岸的鱼一般垂死挣扎,直到她——活活憋死。
胡蕴蓉彻底没了动静。
这能怪谁呢?只能怪胡蕴蓉自己呀。
——你说你跟个杀胚玩什么宫心计呢?人家根本都不接你的戏啊!
颂芝蹲下去试了试鼻息,道:“娘娘,她死了。”
安七惋惜的“啊”了一声,道:“怎么就死了?”转头对玄凌说:“有这样的病还出来行骗,可见是一家子的心术不正,死了也好。”
玄凌任由安七收回匕首,走回来挽住他的手臂,只知道点头:“你说的没错。”
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似的,唯有系统在瑟瑟发抖。
——好像全世界只有这一只非生物可以证明,刚才确实是死了一个人。
身后是萧瑟的寒风,呜呜的刮来,好像谁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