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焰琅擦去额上冒出的汗珠,本以为是身体出现异常,可闷热的感觉越来越重,他终于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可韧山没有停下,他只能提心吊胆地跟着。
陨铁刀还在他手上,他要想办法拿回来。
“就快到了……”
韧山长长叹了一声,似乎累极了,他拭去脸上的汗水,手有些不稳。
江焰琅上前想扶他一把,手刚伸出去就被狠狠推开了。
他揉揉发疼的手,小声叨叨:“啧,我同情你个怪老头干嘛,身子骨比我还好,需要照顾的人是我才对。”
他们就快来到通道尽头,隐约的光亮让江焰琅不自觉松了口气,可一过转角,扑面的热浪就熏得他睁不开眼,空气扭曲得厉害,立即铮干了脸上的水汽。
江焰琅仓皇后退,干咳几声道:“这……这是什么情况?”
“惊川,快来看看!”
见韧山兴奋的模样,江焰琅不敢迟疑,盯着熏死人的烟火气和他站在一处,终于能看见眼前的景象。
硕大的土坑中燃着熊熊火焰,几十把形状各异的刀剑武器插在土里,每一柄都被烧得火红,这片洞窟顶端连通地面,但被烟雾堵住,看不清情况。
尽管快被熏出眼泪,江焰琅还是被这一幕震得睁大双眼——
刀剑下有数道交错的黑影,如同被钉死在上的人类遗骸。
江焰琅心中骇然,饶是韧山对他没什么杀心,此刻他都要怀疑这老人是不是疯魔了要渴饮人血。
这是刀村的人?为什么要让于惊川看?
江焰琅不敢问,却听韧山叉腰道:“这便是不自量力之人的坟冢,自己的武器作碑,永眠于此!”
江焰琅的发丝被火燎得微微卷曲,额上的石子倒映火光,如同他隐藏的愤怒:“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韧山突然张牙舞爪,“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他那功夫不是常人能学的!他自己都没法做到上乘,学来又有什么用!”
这又是在和谁说话?是方与恩杀的人?
江焰琅想不明白,就算于惊川是个遭人嫉恨的天才,也不可能会把人逼至绝路。
反而是这些人,拼了命也要把血浇到于惊川身上,不就是拿了一块陨铁么?
这刀既然已经送给他,那他不要也罢。
“韧山前辈,这陨铁如今在你手上,也算是物归原主,我不要了,刀村这鬼地方从今往后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看如何?”
“……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们……”
韧山声泪俱下,看得江焰琅心里不是滋味,明知道和这个疯老人难以交流,他还是耐着性子说:“这里太闷了,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他们都该死,但不该这样死去。”韧山颤颤巍巍地走近火焰,身影摇晃,“害人害己啊……”
江焰琅缓缓靠近,又不敢离他太近,根本摸不准韧山下一步会做什么。
老人转头看他,笑得慈祥:“孩子,你真不想要这陨铁刀?”
江焰琅皱眉:“我要来干嘛,你——”
“它根本不是陨铁。”
韧山看见他愣住的样子,突兀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它根本不是陨铁所铸,我骗过了所有人,可惜功亏一篑,还是让他给跑了,可惜,可惜……”
“你这疯子!”江焰琅只觉气火攻心,再对他同情不起来,“所以你就让身为外人的于惊川替你们背了一切!?”
韧山收了笑,语调悲凉:“我从未奢求原谅,毕竟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这里会是我的坟冢,只是没想到最后有你送我一程。”
“喂,老前辈,你还不能……”
韧山仿佛感受不到热度,在江焰琅惊恐的目光下握住面前通红的刀柄,它的模样并不好看,烧红的刀身看起来很笨重,上面布满坑坑洼洼的伤口。
他猛地掷出这柄旧刀,落在江焰琅脚边时扬起一阵炽烈的风,烧得他脸颊滚烫。
韧山见他惊疑不定,无奈地叹了一声,道:“拿去吧,随你处置。”
“又骗人?”江焰琅不明觉厉,“还是又想害我?”
“它能救人啊……”
韧山看着自己的手心,已被烫得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他像是疯着,又好像清醒了,最终没有再看谁一眼,义无反顾地走向火坑。
江焰琅冲过去的一瞬被他一掌击飞,呕出一口积郁已久的毒血。
韧山身上迅速爬满火星,他来不及思考,起身就往火里冲,却被拉住了手腕挣脱不开。
于惊川看着已被火海吞噬,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老人,抬手捂住了江焰琅的双眼:“阿琅,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