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焰琅一时无话,但看向那柄长剑的目光都认真了几分。
它通体漆黑,剑身刻有形似图腾的文字,江焰琅很难识别。见他看得入神,繁霜宫那人索性把手中已是两截的剑递了过去。
“此剑名碧声,是繁霜宫主常碧早年所得,在取得锈日剑后便将其赠予我,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只可惜它终究不敌锈日。”
剑身随他的动作透出一抹深碧色,一刹那的惊艳过后又是漆黑冷寂的模样。
它被锈日剑拦腰斩断,断痕整齐利落,也不知道当时是怎样一番场景才能造成这样的断口。
“简直像是冲着毁剑去的。”谢枕回凑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好在断面工整,还有机会重铸,也不会有太大损耗,但毕竟不是同一炉,重铸后的威力也许会受影响,要我说不如换一把来得爽快。”
对方笑到:“你倒是不忘做我们繁霜宫的生意,不过谢公子还懂得武器淬炼?”
谢枕回摆手:“和刀剑打惯了交道,想不了解都难呐,你们看完碧声就交给我吧,现在淬练台空出来了,不过要多长时间可说不准,我家的那位锻剑师傅又不爱搭理人,不然就让他出来同你解释了,见谅见谅。”
“不急,这剑估计也不会再用,只是想留作纪念。”
他说完便抬脸笑了笑,江焰琅借此看到兜帽下的面容,正去接碧声剑的手微微一顿,而后略显局促地偏过了头。
他还没开口,就听面前的人好言道:“无妨,常年与熔火打交道,实难避免火燎之伤,常人见了我们的面孔或有好奇或有不适,倒也成了习惯,因此繁霜宫才在人前覆面。”
江焰琅倒不是被那张布满枯枝般烫伤痕迹的脸吓到,他只是在想于惊川这么快就能将繁霜宫的内功学了个七七八八,可他的面容分明没什么变化,也不知有没有付出什么别的代价。
但转念一想,别人耗时费力还损害身体的门派秘法让于惊川用得如鱼得水,拿了锈日不说还断了碧声,他要是繁霜宫宫主,知道后应该不会让于惊川好过。
“我、我只是在想,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这值得么。”
江焰琅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静如常,可还是顿了一下。
这话也不算好话,可对面的男人依旧平静,语气甚至称得上和善:“哪有那么多值得与否,无非就是选了一条路走,苦果硕果都由我自己担着。”
只剩半截的碧声剑落在江焰琅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掌心时他险些没拿稳,这柄剑剑身修长狭窄,全然看不出有如此重量。
他抬平剑身,只有靠近眼前时才能发觉它有几分通透之感,敛着如玉般的光泽,温润藏在锋利中,浑然一体。
于惊川虽有铸剑的才能,却没教给江焰琅半点,因此他翻来覆去也不知道碧声剑是以什么铸成,只知道剑是好剑,并且是世间难得的一种。
怎么于惊川就把它折断了呢?
江焰琅一阵可惜。
“没料到它的重量吧?”繁霜宫的男人笑得开怀,语调上扬,似乎很是骄傲,“听闻江少侠是用刀之人,难道还没找到心仪的,要仓促地来这儿选一把?”
“您认得我?”江焰琅先感到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还得了繁霜宫的关注,这下更不好多说,只能回避了他的问题:“听闻谢公子做刀剑生意,我就想来看看,万一遇上更合心意的呢。”
男人也没再追问,只说道:“鄙人宜宁,你随便称呼就好。正巧我这把碧声剑也用不成,不知道能否随二位一同去看看刀剑?”
谢枕回自然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生意,喜笑颜开道:“当然,这次东西不多,但都是我家最好的藏品,总有二位看得过眼的那一个。”
碧声交到谢枕回手里,又转交给冶炼房的师傅。
见宜宁回头望了一眼,谢枕回便拱手道:“护法放心,既然碧声剑交与我手,定会全须全尾地送回,我们师傅也是练家子,绝不会让锈日剑之事重演。”
“我对谢公子放心。”宜宁转头,“只是可惜铸剑之人在江湖了无音讯,碧声终究成了孤品,宫主和我都不愿碧声再有折损,等回到繁霜宫恐怕它就要藏入阁中了。”
“想必是哪位深居简出的高人罢,”谢枕回也面露惋惜,“就算让他新打一把,也未必能造出像碧声这般的,不过嘛……挑选刀剑也讲究一个缘分,万一在我这小铺就遇上更合眼缘的呢?二位,请吧。”
江焰琅先跟了上去,宜宁落他一步,声音从身后传来:“谢公子说得不错,可这偌大江湖,刀剑亦是你的名姓,大多数人都会在乎。”
江焰琅脚步微顿,和他并肩时又听他呢喃一声,而后拍掌道:“仔细想来,身边确有不重视器物之人,我们有位不爱说话也不太能见着面的护法好像什么都能耍两把,锈日剑在他面前和破铜烂铁也没什么两样。”
江焰琅心里一紧。
尽管宜宁没有指名道姓,江焰琅几乎立即确认他口中的那位护法是于惊川,他顺势偏头道:“无论锈日剑还是破铜烂铁,只要拿着它们的人足够强大,那确实不会有太大区别。”
宜宁沉吟片刻,又道:“如此想来,一个既强大又对名望不甚在意的人物,为何要为霜宫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