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达慌了半响,索性加入,一边向前走一边掩面痛哭。
那小娘子吓得止住哭声,随手捡起院墙外掉落的枯枝,很警惕地问道:“你是谁?又在哭什么?”
丽达泪水涟涟,一副很不高兴被这样质问的样子:“那你又是谁?在哭什么?”
小娘子擦了擦挂在脸颊上的几滴泪:“我是这家主母的妹妹,在哭自己的姐姐。”
丽达紧接着说:“我是这家主人的兄弟,在哭自己的哥哥。”
小娘子狐疑地打量着面前人:“我从没听过柳芝善有什么兄弟。”
丽达摆摆手:“我和哥哥是莫逆之交。早年间流落此地他给了我一碗饭吃,我就认他做大哥,说以后发达了要回赠他黄金一千两,谁知道故地重游,斯人已逝!”
说完,丽达又捶胸顿足的痛哭起来。
小娘子看丽达哭得真切,信了大半,遂嗤笑:“他一顿饭哪值黄金千两,你们这些傻子,只会被他的笑脸骗得团团转。”
丽达抹了把眼泪:“哦?空口无凭,你凭什么给我大哥乱扣帽子?”
小娘子咬牙恨道:“你怕是不清楚他的为人,你出去打听打听,他是怎么对我姐姐的。”
丽达是个很合格的倾听者,不用她费劲找人打听,这小娘子就把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
小娘子姓俞,是茶商之女。俞茶商只生了两个女儿,也就一心要将家业交给这两个女儿,打算招个上门女婿。
因此,俞家姐妹从小跟着父亲走商路熟悉自家产业。
某年路过此地,俞家大女儿被柳芝善勾了魂。
那柳芝善坚决不肯做上门女婿,又用什么绝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甜言蜜语哄着,俞家大女儿就被这番言语哄得和家里闹掰,嫁给了柳芝善。
虽然和家里闹掰了,但俞家父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小女儿给大女儿寄钱补贴家用。
柳家就用这钱买了个新宅子。
那几年婚后生活还算美满。
但一直没有孩子,逐渐成了柳芝善的一块心病。
虽然镇上人人都子嗣不丰,但柳芝善坚信自己命中该有子。
不是他的问题,那是谁的问题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他纳了妾,一个不成又一个的纳。
俞家女哭了闹闹了哭,没有丝毫办法。
她想和离回家,柳芝善不许,还切断了她与家里的书信来往。
那些年里柳教出了一个得意门生,先是考中解元,后步步高升,一点点爬上权力中心。
柳芝善仗着这个并不把俞家放在眼里。
等俞家长久接不到女儿的书信,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无力把女儿抢回来了。
在俞家人眼里,柳芝善最会用那张伪善的面具哄骗人,当年不说是俞家大女儿,就是俞父也被他装出来的痴情与君子风姿打动,只是到底不放心女儿远嫁,到底不愿意好好的继承人洗手做他人妇。
柳芝善也最珍惜他经营出的名声,因此死也不肯放俞氏女归家,只因为这样“闹出来不好看”。
也许人贱自有天收,柳芝善卷进了什么食人案死了。
但闻讯而至的俞家人把柳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俞氏女。
她失踪了,同柳芝善的几个妾一起。
生死不知。
小娘子讲到这已是泣不成声:“我姐姐,三岁能识字,五岁诵诗书,七岁已然开始看账本!我那么好一个姐姐就这么被你大哥这个贱人毁了!家中父母拜托了人天南海北的去寻,一年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丽达摸摸鼻子,她感觉对面的小娘子在用眼神杀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到:一年都找不到的人,性命真是悬了。
小娘子一时气血上涌,也不顾对面看起来是个彪形大汉,指着丽达的鼻子就开始骂:“你真是识人不清,那个贱人哪里还值得人为他哭。他看似高洁、亲切、仁善,其实卑劣、傲慢、薄情,平日里最喜欢披一张君子的皮装人样,其实内里是只豺狼,时时想着要把你吃了。”
丽达连连点头:“您说得对,我识人不清,呸呸呸,他就是只豺狼,看起来像个人,其实最爱他自己,其次爱身上披的那张皮。您缓缓再骂,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小娘子这才扶着院墙重重出了一口气,把脸上的眼泪都拿帕子拭干净。
不开玩笑,丽达在一边看着这位又哭又怒,真怕人一时喘不上气怄死过去。
俞娘子擦完泪发现丽达还杵在那,很是不解。
丽达一看这位的眼神就赶忙解释道:“虽从小娘子口中得知了柳芝善那厮的真面目,可他到底于我有一饭之恩,是以我想查查这桩案子,抓住幕后真凶。”
“所以你要进这宅子查案?”
丽达:“莫非小娘子也想进去查查自家姐姐的踪迹?”
一阵同道中人间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