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不舒服,但他自己毫无察觉。
他隔着衣服挠了两下发痒的厉害的手臂,就轻声呼唤起康顺的名字。
又报出自己受老太所托这件事,一并交代昨晚来查看的外来人也是一起来寻康顺的伙伴。
想起康顺是个傻子,语气柔和下来哄小孩似的劝康顺出来。
说了又说,康顺这才愿意现身。
他原来是躲在顶上塑了金身的高大的佛像后,现在灵敏地下来,全不顾碰倒的覃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斐佰只见此此人衣衫褴褛,面容消瘦,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身量瘦小面容清俊,如若好好养着必定是个美少年,和他这糙汉是天壤之别。
斐佰下意识照顾小孩,给他披上了自己的外袍。
康顺目光炯炯:“我信你,你也要信我。你的同伴现在有危险。”
美少年一张口就是惊人之语。
另一边我们的新郎官被装扮得春风得意,在覃府大门口迎接乘着婚轿从后门绕到正门的新娘。
牵着红绸布带着新娘跨过门槛和火盆,身后下人面带喜悦地洒下一大堆铜钱。
围观的群众一哄而上去捡钱,想蹭些喜气。紧接着登门吃席却被拒之门外。
只有领了请柬的本地镇民,早早地坐在酒席之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不欢迎外人的婚礼。
被挡在门外的群众们不服地嘟囔:“谁娶亲啊?不会是那个浪荡子吧?他什么香的臭的都吃,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还不请我们参加,好像自己有多贵气一样。”
“不能是他,不是说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吗。不过我瞧着那新娘的身形,倒是有点像覃家那个扫地丫鬟芳儿。”
“亲生儿子死了怎么可能有心情操办婚事,必然是没死啊。”
“娶芳儿?我听说芳儿长得一般啊,倒是她弟弟尚且有点清秀,不能是为了她弟弟才娶的吧?”
“嗨,镇长家的事,我们这些外来贱民怎么好谈呢,得点钱差不多了,快散了吧……”
紧闭的覃府大门后是几十桌镇民,安置在进门庭院和几间围着厅堂的偏厅里,大家热热闹闹吵嚷寒暄,有一百多户人家。都是从小相熟的人,应覃霭要求,后娶的外乡媳妇和小孩一个也没带过来。
厅堂里则按规矩放了一张被红布完全蒙住看不出材质的长桌,上面摆着红烛、花生饴糖一类。桌子后覃霭高坐主位,笑眯眯地看向新人来的方向。
眼见着气氛火热,媒人主持仪式请新郎带着新娘进入厅堂,念了一通贺词,然后引导新人对坐在高堂上的覃霭行礼,再夫妻对拜。
念完贺词,覃霭已经高兴得不得了。礼成之后,更是叫了一声好激动地站起来,口中念着:“我的好儿,我的好儿。”
他快步上前,媒婆与新娘已一左一右架住了丽达,帮着覃霭割破丽达的手指取了几滴血。
他盯着丽达,如看见了什么灵丹妙药。
垂手低头的两侧仆从很有眼色地堵住了厅堂们。
观礼的宾客们满头雾水正要发问,覃霭已经迫不及待地扫掉桌子上的东西,一把扯开红布。
哗啦一下,露出那张“桌子”。
原来是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材。
覃霭往画着奇怪纹样的棺材盖上滴了丽达的血与自己的血,然后推开棺材盖。赫然得见一副轻飘的人皮。
红烛摔在地上溅油如泪,烛火在地砖与红布上蔓延。
覃霭全不在乎。
烟火中他得意非常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圣僧,我已有了最亲最爱的一对儿女,此外一并奉上依您所言我最亲密的这一群镇民。望您成全我的愿望,复活我的常乐!”
新娘贾芳本与其他人着急地踩着火苗意图灭火,闻言惊诧道:“老爷,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覃霭慈祥地哄着自己新认的女儿:“乖女,你从此姓覃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另一边,康顺还在讲着自己的故事。
原来他被覃氏父子掳来威胁老太,老太不得已低头做了件违心之事。
其实他早就不傻了,但覃霭很忌惮老太,为了藏拙,只好委屈康顺继续装傻。
不料一个痴傻的清俊少年就勾起了覃常乐的兴趣,常对他动手动脚。但碍着有求于老太,覃霭还会劝阻覃常乐不要太过分。
一月之前庙宇落成,佛像也塑得差不多了,覃霭索性没了顾忌,放纵自己的好儿子,愿怎么玩,就怎么玩。
康顺一心要逃,终于几天前钻了空子哄覃常乐带自己去后花园吹吹风。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逃跑没有成功。康顺慌不择路地逃到祠堂大门,后面覃常乐狞笑着追,还叫嚷着要好好惩罚他。
康顺使劲地敲着大门,满手是血也不在乎。他在心里千万次许愿发誓,只要让他摆脱覃常乐,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然后,神,回应了他的愿望。
只要承认覃常乐是他的枕边人,两人亲密无间,神就可以收取覃常乐作为报酬实现他希望摆脱覃常乐的愿望。
覃常乐死后,他躲在祠堂听见从病床上匆匆赶来的覃霭抱起那张没人敢动的干瘪人皮痛哭、认罪、许愿要他的独苗苗回来。
神也回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