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月明星稀,风吹动宣城公主府的窗棂,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可怖。
一个老木匠此时正呆呆地站在公主府的院子里,他侧耳倾听片刻,想要转身奔逃,无奈又急着用白日里落下的工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四处寻找。
“没有鬼,都是幻觉...没有鬼,都是幻觉...”他一边嘟囔着给自己打气,一边举着灯笼在草丛里乱翻,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那灯笼映出一团并不明亮的光线,勉强可以照亮眼前的地面,忽然一阵风自他后颈掠过来,把这唯一的光源也熄灭了。
他连忙回过身,只见对面的房屋中亮起一团微弱的光,恰似幽灵鬼火般缓慢向门口移动,瞬间吓得汗毛倒竖。
“有鬼呀!”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他再也忍受不住,惊呼一声,就扔下灯笼飞也似地跑了。
公主府闹鬼的传闻从此便流传开来,加上打更的老头力证自己曾进屋查看过,排除了有人装神弄鬼的可能。
后来有工匠声称出了公主府,身上会无缘无故多出几张纸钱,还有人从屋顶摔下来。即使有人不信,也因为解释不清而缄口不言,这说法就传得更广了。
礼部无法,只得在向皇帝禀奏修缮进程时,郑重其事地劝说齐烜给宣城公主府请和尚念经超度亡魂。
齐烜闻言眉头紧紧皱起:“朕就是看中昭宁公主一生幸福,才会把这宅邸送给阿瑛的。怎么好端端的会闹鬼呢?恐怕是些无稽之谈。”
齐谌刚刚汇报完毕春闱筹备进程,正欲离开时听到二人对话,忙停住了脚步,眉心一动:“儿臣有个猜想,也许与宣城公主府闹鬼这件事有关,请父皇准儿臣禀明。”
齐烜转头看向他,示意他有话直说,齐谌便沉吟道:“儿臣曾向得道高僧请教过鬼神之说,高僧告知儿臣,鬼神不一定久居一处,也有可能会跟着人转移。”
齐烜面色一沉:“胡说八道!依你的意思,这些都是你妹妹闹出来的?”
齐谌扬起嘴角,意有所指:“女子虽禀至阴之气,但妹妹从小在宫中长大,有父皇龙气庇佑,怎么会和阴邪之物有关呢?儿臣所指另有其人。”
齐烜面色惊疑不定:“那你说的就是振威将军了,可是如果程家有邪祟,为何以前没有露出端倪,在成婚时才出事?”
齐谌恭敬地回答:“阮姑娘作为程家养女,与程夫人和振威将军的关系却比程小姐还亲密,且程小姐与原先判若两人,阮姑娘反而更像是程夫人亲女。后来阮氏生母柳姨娘去世,程小姐还去见过她最后一面,难道父皇不曾怀疑过?”
齐烜被他一番话绕得云里雾里,疑惑地问:“你想说什么?”
齐烜斟酌着词句,谨慎地道:“高僧曾告诉儿臣,有一种叫做借尸还魂的秘术。如果程家懂得这种秘术,就说得通了。一切都是因为程家通晓邪术遭到反噬,以前无非因为瞒得紧,如今遇到龙气便无所遁形罢了。”
齐烜凛然一惊,背上冒出涔涔冷汗。没有哪个皇帝不忌讳邪术,因为神秘事物往往无法掌控,他防不胜防。尤其程家执掌兵权,又是天子近臣,若懂得邪术,他的皇位就更岌岌可危了。
涉及关键问题,他自然顾不上分辨齐谌所说是否合理,连忙问:“依你所见,该如何处置为好?”
齐谌想了想,答道:“那高僧见多识广,通晓阴阳,可以帮儿臣辨别一二。请父皇准许儿臣陪他去公主府查看一番,若情况属实,再去程家查明真相。”
齐烜闭了闭眼,长叹一声:“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齐谌低下头,姿态看上去极为恭谨,嘴角却浮上一丝冷酷的笑意。
编造谣言其实很简单,辟谣可就难了。何况人人敬鬼神而远之,待他知会过高僧,指程家为邪祟,纵使他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到那时,他想怎么摆布程家都可以,失去了助力的齐询更是不足为惧。
这天晚上,他召集高僧和众工匠齐聚宣城公主府,准备把鬼抓个现形。一群人躲在暗处,窥视着静得落针可闻的宅邸,直到下半夜,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等来。
齐谌因兴奋得无法入眠才亲自上阵,没想到此时却只能靠在墙边百无聊赖。他困意上涌,脑袋不小心磕在墙上,疼得直咧嘴,气得起身踹了墙一脚。
“殿下,会不会是因为人太多了,鬼不出来了?”一个工匠凑上前,低声询问他。
齐谌嗤然冷笑:“什么鬼这么怂,还怕人?”
那工匠还欲再说,高僧忽地示意他们噤声:“鬼出来了!”
黑暗中,一簇鬼火缓缓自对面窗上升起。齐谌咽了口唾沫,手心直冒冷汗,可是制裁程家的决心还是驱使他鼓足勇气,凑了上去。
那团鬼火向门边飘动过来,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齐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转身看向众工匠,只见那群人已吓得瘫倒在地,顾不得抓鬼了,而高僧正口宣佛号,闭上了眼睛只顾着念经。
齐谌暗骂一声:“真是废物。”又走上前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