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问道:“它的来历你可问了?”
沈禹疏微点点头,若有所思垂着眸子道:“问清楚了,原是一山野小妖,偶被恶妖所害罢了。”
宋鹊想起那双羸弱虚绵的腕子,以及下身犹如失禁般的血,刺人眼目,医者仁心,有些悲悯地低下头,微点了点头。
“那恶妖它认识?”宋鹊又问。
“它不认字,原只是只山野小妖,但我已猜出来。”
沈禹疏手心微用力,茶水轻颤了一下。
“形似蚊,体形极大,眼赤如血。”
宋鹊双瞳微微张大,惊诧道:“血螻!”
沈禹疏不语,那便是血螻了。
宋鹊不由心惊,小慈是个类,类乃猫獭态,那血螻,蚊蛾态,二者亲缘相隔甚远。
“两上古异兽,形态相差甚大,那血脉融合程度岂不极高?”若是真的生下来了,后果不堪设想。宋鹊有些忧虑道。
“它是否真替那血螻诞下一妖种?”
沈禹疏默然点点头,脸色极凝重。唇上不动,继续用心语道,“它说逃出时在一荒山下产下一血胎,害怕被追到,匆匆抛下走了。”
宋鹊眉头依旧没松。
“那便是不知了。”
“那血螻在南诏颇有势力,又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你打算如何?”
“来年我便去南诏那边监察寮就任。”那妖种若是在血螻手中必定是日后的祸患,何况是迫害小慈的龌龊证明,就算杀了也合情理。
“南诏那边的监察寮管辖归南都所管吧。”
“师父不久前便上报龙城了,滇地多池沼,毒瘴之气盛行,妖邪屡禁不止。打算南诏监察寮以后由沈都和南都共同管辖。”
“下文书了吗?”宋鹊问道。
“尚未。”沈禹疏淡道。
“南诏可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宋鹊蹙眉感叹道,毒瘴盛行之地,毒物多,善用毒的也多。
“南都地处蛮荒之地,历史不及沈都渊远,越往西南多山便越发贫瘠,修士实力也远不及沈都强盛,早该由我们沈都来管,也由不得那血螻一族如此猖獗。”沈禹疏思及小慈的遭遇,语气稍激越,
“若你立志要去好好整改此地,那边毒物甚多,常杀人于无形,我若也去,也能随时注意些。”
宋鹊也有同去的想法。
沈禹疏点点头。宋鹊师从药王谷扁珍圣手,死人尚且能在他手里过几回,对南诏一程自然是好。
宋鹊:“许多异兽这百来年来,也几近销声匿迹。”
宋鹊:“现如今,那血螻发现了这类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宋鹊:“那类妖你打算带着去吗?”
宋鹊:“就留在书塾里也不是完全安全,带去南诏,我恐它又被那血螻捉去?”
这个问题沈禹疏不是没想到,只是还没想好,南诏毕竟初来乍到,不是他的主场,安排许多事来必定繁琐很多,且那血螻又在那横行霸道多年。
可若是留在沈都,小慈天真好动,难道一直困着它?可若是任它自由交往,他又远在南诏,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又当如何?
上古异兽的血脉,不光妖觊觎着,仙门百家不知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沈禹疏食不知味,思虑良久,犹未想到对策。
三日后,赶在黄昏前,沈禹疏便赶回了寻墨山。
一进门,便见着小慈坐在木檐阶前,托着下巴,一副极无聊、乏味发呆的模样。
乌黑的眼瞳一见来的人是沈禹疏便微微瞪大。
许是知道沈禹疏今日要回来,不光穿了套明黄色的衣裙,巴掌大的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白粉,唇上晶莹的红润,许是涂妆的经验还不算多,两颊的胭脂扑多了些。
瞧着有种喜庆的感觉,沈禹疏想到街上见到的年画娃娃。
“禹疏哥哥!”小慈猛地扑到沈禹疏的身上。
“你终于回来了,我从早上就开始等你,你怎么到晚上才回来呀。”小慈声甜甜地喊。
冬日冷,小慈穿了棉袄,穿了白毛大氅,脖子间毛茸茸地扎到人怀里。
沈禹疏蓦地心软了,搂着小慈的肩膀低低轻嗯一声。
还是带着去吧。
年纪这般小,人生地不熟的,去了启蒙堂这么久也没交到什么朋友,让它独自留在这里得多孤独。
沈禹疏笑道,“你就一直干坐着等?不去书房里拿些书来读读?”
沈禹疏往周围环顾了一圈,院子里的雪都扫地蛮干净的,木阶上干干净净,一点雪也没有,水缸旁堆了个红萝卜鼻子的雪人,折了两种院里的干树枝当手。
看来也不是干坐着,无聊顶了就扫雪、堆雪人了。
雪人在空落落的院子倒颇有意趣,添了几分活人的灵动。
小慈黏糊糊圈着沈禹疏的手,以前养伤时,沈禹疏怕他闷,就给它带了很多画本册子,看完了又托人去兰亭阁里借一批回来。
小慈用搅了蜂蜜似的甜滋滋的声音道,“看啊,我一会在屋里看会书,一会出来看再一边等着你回来。”
“小雪人堆得蛮好看的。”沈禹疏夸它。
小慈喜笑颜开,又问,“那我脸上的妆呢?”
沈禹疏不懂女子的妆物如何算好看,但觉得小慈眼睛灼灼地,看起来蛮顺眼的,于是便道,“好看。”
“我学了三日呢。”
“嗯。喜欢便好,化妆乃是取悦自己。”
取悦自己?小慈想了想,它可不是,它是为了取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