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是个赏心悦目的。

沈序瞧着那女人玩味的看他许久，然后朝他一眨眼，什么也没做转身就走了。这一系列都落在旁人眼里，却只是一阵沉默。

沈序垂着眸，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感，那个女人盯着他，就像猎手盯着猎物一样，让人生厌。好在那女人只是多看了他几眼，没别的动作，他后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安稳得很。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沈序早早在约好的地方等着了。燕痕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他才忙完，匆匆洗了手就赶过来了。

“来了？”沈序笑眼弯弯的，盛满了星河似的，恨不得把人溺死在里边。燕痕只瞧了一眼就慌忙错开目光，在看下去，沈序又要说他天天害羞。

两人沿着街巷往那家饽饽铺子去，夕阳的光还落在墙角屋檐，抬眼望去像撕开了一片平和的世界，没有纷乱争扰。可是仔细看看，这里已经不是从前繁华的京都，而是名副其实的地狱。

无论是歌剧院，还是新开的大量烟管，里边透出的死气像冰凉的水淹没了无上荣光。北平民众才是这里的主人，可从街道走过的时候，那一双双暗处的眼睛却时刻盯紧了他们，提防着他们。

“已经秋天了，入了冬，这里会怎么样？”沈序也不知道自己问了有什么用，就是下意识的想问。燕痕心头被触动，闷闷道：“没有炭火，也没有吃的，很多人，尤其是小孩子，会被冻死，饿死。”

他的邻居去年就是这么没了一个孩子的。

沈序“哦”了一声，沉默一阵，又问：“那你呢？都是这样的吗？”

“我和他们一样。”燕痕说，师傅在的时候，会尽力给他的冬衣添些棉，以防冻着他。其实没什么用，师傅也找不到多少棉花，冬天还是很冷。

所以师傅每次都是告诉他，再等一等，春天很快就到了，春天来了就不冷了。

沈序瞧着燕痕的侧脸，轻轻问：“你难过了是吗？”

“有一点点吧。”燕痕偏过脸看他，“只有一点点，这是很正常的事。”

“今年的冬天不一样的。”沈序不想他再这样，说不上来的闷堵在心口处，“有难处，你找我。”

燕痕愣了愣，眼里漾着笑意，轻声道：“你待我好，我记着就好了。”

我一味索取，你要是厌了我，我就再也遇不见你了。

沈序眨了眨眼，最后也只能叹一口气，笑着应下了。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笼罩在心头，就好像，他满心欢喜的捧了一堆东西想要哄人高兴，但是被拒绝了。

还……挺闷人的。

拐过前面那道弯就能看到铺子了，沈序放了乱飘的心绪，微微加快了脚步。可是到了那，却是紧紧关闭的大门。

沈序一愣，在他的印象里，老爷爷没有哪天是不开门的，怎么今儿天好好的，倒是没了人在这？

也许两个人站在这里面面相觑看着怪可怜见的，对面那一户探了头出来问：“您二位，来找那个老爷子？”

“嗯，是的。”沈序点点头，“他今天是忙什么事去了吗？”

那人一摇头，叹道：“前几天走了，就搁那门口坐着，人就没了气。”顿了顿又说：“还是街坊们给草草半办个葬礼，抬城外埋了。”

“啊……这样，我知道了。”沈序有点茫然，呆了一瞬，再一瞧燕痕，也不知道给个什么样的表情，只好拉了人往回走。

燕痕跟着他，想了半晌才问：“你要换家店去买吗？”

“嗯……我答应小松了。”沈序闷闷道，“人一小孩呢，骗他像什么话。”

燕痕觉得沈序是难过了，虽然他不清楚沈序和那个老爷爷之间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样的交集。踌躇了好久，才要开口呢，走在前面的沈序却停下了脚步，拉着他没让他继续往前走了。

“哟，沈二少。”

燕痕一抬头，对上梅梁新笑吟吟的脸，后者像散步似的悠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对沈序说：“你真和这种人混到一起去了？莫不是没了我，你找不到上层人陪你了？”

沈序本来心情就低落下去，又被梅梁新这么嘲讽，心情不由的更差。梅梁新却又立马换了语气，温声细语道：“我说话冲人，你莫要怪我。”

“既然知道，还说话做什么？”沈序冷冷的瞥他一眼，“你自个儿在这讽刺别人去，我不奉陪了。”

说完，就拉着燕痕要走。

“欸？”梅梁新挡住了去路，“别走嘛，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又是要回去哄你那个小侄子？”随后又一笑，继续说：“怎么说，咱俩还是有交情的，这么冷漠不好吧？喝一杯？”

“我不喝酒。”

梅梁新瞧一眼燕痕，笑吟吟的：“带着他。”

燕痕忍不住皱眉，想开口说话，却被沈序一拉，后者抢先道：“梅梁新，我安安分分的，没招惹你，你别死皮赖脸的往我这儿撞，我不稀罕你。”顿了顿，继续说：“燕痕可比你重要。”

梅梁新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挂不住了，冷下脸来说：“他比我重要？他能给你带来什么？钱，地位，还是现在求都求不来的安稳？他救得了自己吗！”

“他比你干净。”沈序说，“他是没什么钱，但他没去做汉奸。”

梅梁新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沈序制止了：“你让开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和你认识十七年，你……”

沈序把燕痕挡在自己身后，隔开了梅梁新的视线，绕开他，轻飘飘的说：“要是我知道你会这么做，我也不会和你认识这么久。”

梅花零落成泥，燕子携春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