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痕一直都有很用心的照顾这些花,所以沈序过来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这个角落里藏着的生机,甚至觉得家里种的那些名贵的花比不上这里,含着一股野性和坚韧。
燕痕本来是想剪几簇下来,想了想换成小铲。剪下来的花过不了多久就枯死了,春天刚来就死去新的生命,怪扰人兴致的。而且,挖下来的花带回去继续养着,能陪沈序更久更久。
“挖一株给我?”
燕痕手上沾着泥,一边拨开挡着视线的叶子,一边说:“剪下来很快就死了。”顿了顿,一瞥沈序,小声问:“……你不想要么?”
“想要。”沈序弯了弯眉眼,心里却有些发怵,他还没自己养过呢,要是养死了怎么办?这可是燕痕送给他的,和别的不一样。犹犹豫豫了半天,说:“你教教我怎么养,我养不好。”
“我有很多,养不好就换一株。”燕痕拎起一株,认真的看向他,眼睛里全是他的影子,“我只有这个,它很便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全部都给你。”
沈序低头一笑,接过那一株花,说:“我会好好养的,不要全都给我,下次来我还想看这样的小院子。”
他喜欢这里,但是换成别人的小院他是不会看上一眼的,仅仅是因为这里有燕痕。
燕痕听沈序这么说,只注意了“下次来”这几个字,心里有股小小的满足感。沈序一瞧他的眼睛就明白这个人现在心里高兴着呢,平常是绝对不会直直的盯着他看,还透着清亮的光。
“你要是一直都能这样看我多好呢……我很少能看到,你总是低着头,或者垂着眼睛。”沈序的指尖鬼使神差地触上他的眉骨,却在感受到体温的瞬间惊醒般缩回手,仿佛被烫着了。
燕痕耳根微微透着红,嗫嚅道:“我会改的。”
最开始是因为沈序的身份比他高,师傅说要是一直看会被认为是不敬的。后面就是怕自己的眼睛藏不住事,叫沈序看出了喜欢的意味。
他不求沈序知道,他可以偷偷的喜欢,但是沈序不能不理他。北平这么大,他已经没有什么珍视的人了。
沈序一垂眼帘,别过脸说:“手上都是泥,去洗一洗。”
燕痕没有指出来他的行为有多么不妥,但是他自己忽视不了。从前都是藏得很好的,怎么今天偏偏要伸手?
燕痕一愣,不明白怎么突然说起别的了,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还是听话地去做了。沈序拎着花株,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等燕痕洗完手过来才回神,朝他一笑:“天晚了,我得走了。”
“哦……好。”燕痕眼里的光倏地暗了下去,睫毛垂下的阴影却遮不住失落,“路上小心。”
他还想多说一会儿呢,在学校提防着梅梁新,即使见了面也不能搭上一句话,要做出很忙的样子,不然梅梁新又得把他叫走。
要是天能黑得晚点就好了……
沈序看清了这一小点变化,眼里藏不住笑意,轻声说:“等休息的时候,你记得来找我,我一整天都在。”
“真的?”
“我骗过你么?”
燕痕一顿,他可没忘去年沈序醉酒之后说要来找他,可是他没等到人。沈序等着他回答呢,结果却见燕痕有些埋怨地瞧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的一点头说:“骗过。”
沈序:“……”
有……有吗?
燕痕一低眉:“你不记得。”
“呃……我想想……”沈序把心事暂时搁一边去了,努力回想自己到底什么事答应了但是没做到。燕痕一抿唇,又不想叫他想起来了,要是记起来,那岂不是醉酒之后所有的事都记得了吗?
包括那个他偷走的吻。
“不重要。”燕痕一瞥眼,“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沈序这个时候倒是很敏锐的反应过来了,走近几步问:“是……去年喝醉后,我答应你什么了,对么?”
肯定就是了,他就只有那个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而那个模糊的印象还是建立在他做的那个怀有不轨之心的梦上。可他不敢说出来,叫燕痕知道了,指不定多嫌弃自己呢。
燕痕也是心脏猛地一顿,竭力把自己那点慌张的神色藏起来,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轻轻一点头就算作是回答了。
沈序瞧着他的神色忽然觉得唇上发烫,仿佛有蝴蝶停驻过的触感。可那究竟是梦还是醉后的荒唐,他竟不敢深想。
“你再和我说说,我现在补给你,你看好不好?”沈序瞧着他的眼睛,想了半天觉得再问一遍才是最保险的,“我喝醉了,记不清了。”
燕痕却一摇头:“补不回来。”
说好的是那一天来找,那天都是去年的了,怎么还能补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