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喜欢周汀么?他们总这么问我。
我一直都不是个擅长回答这种问题的人。对或者错,喜欢或者不喜欢,这种二元的选择题常常显得太粗糙,仿佛把一场雷雨简化成一滴水的咸淡。
我说我从没想过躲周汀,只是我没有机会资格或者身份去见她。
毕竟晒多久太阳只能看太阳心情。
我和周汀分开了将近两年,这是我头一回再见周汀。也是我头一回回想这个问题,我们分开不是因为谁或谁不喜欢了,反而是太爱了。
某种程度上,就是我有病。我拧巴的希望她走的更远,所以我割下来她身上的一块肉,让她减轻负担零负重的去走,而那肉就是我。我像是阑尾,退化后只是一个无用的器官。
可惜,人不是只靠理性活着的动物。
我以为这两年的时间足够把那点依恋和痛感消磨干净,可周汀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我错得离谱。
肉连着筋,筋连着骨。有时候午夜梦回,我仍能感觉到那块“肉”还连着神经,连着血管,甚至偶尔一跳一跳地抽动,引发我的偏头痛,睡不好觉。
不论是舒里还是陆雯,凡是那些见过我的人,都说我睡不好的怨气都可以养活一个邪剑仙。
飞戈则笑说:“你那叫‘阴阳失调’,脖子以下是人,脖子以上是鬼。”
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是心理作用,精神太紧绷了,可以找一个让你放松的地方或者帮你放松的人。
有周汀在旁边就会睡的很好,就像是我小时候数学课上,就可以睡的很香。对于之前靠周汀续命的我来说,医生无疑宣判了我现在是无药可医,杀得我片甲不留。
“对抗不如和解。你可以试试,身边的亲人或者朋友。”医生递给我一张名片,“或者如果你愿意,心理咨询或许能帮到你。”什么意思,让我去胡搅蛮缠吗?因为上天入地,我再也找不到像周汀那样的人。
我没接那张名片,从诊室里落荒而逃。
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看着外头沉沉的天色。夜晚的光线总是淡薄,天刚擦黑,街灯便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远远看去像是星星落在了地上。
其实成人缓解的方法很简单也有很多,抽烟喝酒和放纵。
但不巧的是烟酒我都不沾,也没有可以放纵的机会。
申城早春下雨其实不多见,现在却飘起了细雨。
我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一颗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瞬间溢满口腔。我原本只想尝尝味道,却鬼使神差地又摸出了一颗,混合水果味的。把两根塞到一起吃,其实味道也不是很奇怪,还蛮好吃的。
我叼着那两根白色的棒子,一边一根,像两根象牙。
一个史前猛犸象在医院正门口那站着。
我站在那儿想事情,阿嬷这部片子无疑是成功的,但我却有了一种失重感。一部阿嬷是站不住脚的,况且还有不少人把片子的成功归功于剧本和陆雯,剥离我的存在。但其实吧,我和他们是相辅相成的。把别人的成功归功于运气好,总是要比承认别人做得好容易得多。
不过谁愿意听我说话呢,我只是一只端着摄影机的史前猛犸象。
所以我最近打算筹备春分了。
看医生的话,等事情都结束了再说吧。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我拿出来,是一条新消息。
Z:你不冷么?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说实话确实挺少的。我把手机塞回口袋,没打算理会,我没太明白周汀为什么突然发了这句话,可能是误发吧。
但没一会儿,手机又震了一下。
Z:抬头。
我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目光在人群里游离了两秒,最终落在街对面的黑车上。很奇怪,在这戏剧性的时刻里,人似乎总是会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周汀的车窗开了一道缝,没有完全关紧,她就在主驾驶位。
我忽然觉得这场重逢像一场被反复修改的剧本,不论如何调整,结局似乎总是落回原点。
猛犸象再怎么进化,也还是逃不过冰河世纪的灭绝。
我又想落荒而逃了。
不是因为周汀,而是这相似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