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决明冷笑道:“怎么?你也受凉风寒,还是怕我过了病气给你?”
“阿明,病了就少说两句吧...”顾见春叹了口气,转而道,“赵姑娘,在下无意隐瞒,也并非有意回避。师父教导,君子当言行一致。在下只是...”
“哎呀...停停停!”赵青木连忙捂住耳朵,“谁要听这些大道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少女转而拽住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您看顾呆子都不计较了,就别罚我了吧?”
“就数你机灵!”赵巧拙无奈轻点女儿鼻尖,“医书不用抄了,但你得留在这儿,好好照看苏小友,明白吗?”
不待少女回应,他转向顾见春道:“顾小友,请随老夫移步详谈。”
顾见春心神一紧,立即跟随离去。
......
山鸟啁啾,空谷寂寂。
顾见春匆匆扫过信纸,急忙上前几步。
“...师妹习字本是我手把手教的,这江湖通牒信绝非她亲笔。怎可能...”
赵巧拙抚须轻叹:“眼下要紧的不是字迹真假,而是你我先前忧虑竟成现实。依老夫看,分明有人要借江湖之手除之,你那师妹如今是被当作众矢之的,处境凶险啊...”
顾见春急道:“究竟何人非要置她于死地?”
赵巧拙略带诧异地打量青年:“小友莫怪老夫直言。令师妹的悬红令至今未撤,如今天下武林,试问谁人不愿取她项上人头?”
“既这般...”顾见春心绪如麻,抱拳道,“纵有万难,晚辈定要抢先找到师妹。事不宜迟,晚辈即刻...”
“小友这就告辞?”赵巧拙捻须笑道,“你那徒儿又当如何安置?”
顾见春蓦地顿住,厢房适时传来阵阵闷咳。那孩子天生体弱,纵有闯荡江湖的志气,自己怎忍让他抱病奔波?更遑论...此去凶险,黛州前车之鉴,他更不能重蹈覆辙。
他顿时心乱如麻,脚步生生凝在原地。
赵巧拙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忽而一笑:“顾小友,老夫且问个问题。若此刻令徒与那周管事被困火海,小友当先救何人?”
青衫剑客霍然摇头:“前辈何出此言?人命岂分贵贱?这般抉择,恕难从命!”
赵巧拙微微倾身,凝视着青年双眸轻声探问:
“若是天意弄人,非要择其一呢?”
顾见春咬紧牙关,终是回应:“晚辈必护那稚子周全,既已承诺其双亲,自当信守诺言。师训有云——大丈夫立世,当如金石,宁碎不曲。”
“甚好。若老夫与令徒同陷危局,小友又当如何?”
“此问...”顾见春摇头苦笑,“恕难应答...”
谁知这长者竟忽而拿起架子,捻须幽幽道:“那么顾小友,倘若老夫说,答不出的话,小友便永留药谷为老夫耕作采药,小友可愿作答?”
顾见春怔忡良久,艰涩开口:“晚辈...当救前辈...”
“此话怎讲?”赵巧拙眼含笑意,似是早有所料。
顾见春肃然作揖道:“前辈乃当世医仙,若有不测,万千病患将失生机。阿明年幼,于世间不过浮尘...”
“原来这般...”赵巧拙捻须而笑,眼中掠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顾见春再次深施一礼:“然若因晚辈抉择令其殒命,晚辈定当以命相殉,绝无独活之理。”
赵巧拙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前辈,晚辈是答错了么...”
忆及当日少女讥诮之语,他愈发羞愧难当。这般应答,岂不正应了趋利避害之私心?
然则若不这般说辞,可有更妥帖之解?
他心中自问,却无解答。
赵巧拙笑道:“此事本无对错之分...老夫不过是想提点小友,日后还将面临诸多抉择。无论小友今后作何选择,唯愿能对今日之答问心无愧。”
顾见春恭敬颔首:“谨遵前辈教诲。”
只见赵巧拙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转过身,对顾见春说道:“小友既去意已决,老夫也不愿拦你。只是老夫还有一事,想请小友帮忙。”
顾见春立刻应声:“但凭前辈吩咐。”
赵巧拙笑道:“谷外峭壁上生有灵草名曰不老藤,虽采摘艰险,不过对于令徒这等风寒奇热之症颇为见效。小友知道,老夫立誓永不出谷,恰逢谷中存药告罄,不知小友可否与木儿同去采撷,也算为远行早做准备。”
青年毫不犹豫地应承:“此乃晚辈分所当为,定当竭力完成!”
恰逢素衣少女走近,赵巧拙连忙招手示意爱女过来。
“木儿,可还记得谷外有种叫不老藤的药草?”
赵青木脆声应道:“自然记得!”
“带顾少侠去采些回来,正好给他们配些伤药。”
“好咧!”少女拽着顾见春的衣袖就要往外冲。赵巧拙无奈叹息,扬声道:“谷外凶险,带上银针!”
少女身影已掠至三丈开外,遥遥抛来句“带了带了!”,眨眼间两人便消失在谷口。
赵青木虽拳脚平平,脚下功夫却甚是利落,毕竟逃命本事最是紧要。不出半盏茶功夫,二人已站在了山谷之外。
谁知二人方甫站定,谷口巨石竟骤然坠下,长门严丝合缝,再无入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