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的,还没开始训练的中午。
应觉一觉睡到十二点,刷了牙准备挑个好吃的外卖。他边刷手机边往外走,刚出门,门框边靠着好大一个人。
“我操。”他吓一跳,手机咚一声掉在地上。
吓到他的人很没自觉,打招呼:“早上好,应觉。”
“早上好。”应觉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找我干嘛,破晓?”
“我今天起来把昨天的录像又看了一遍,有几个地方,想问问你的想法。”
昨天他们又和一队打了场训练赛,一队状态不好,跟他们打到巅峰对决,最后二队惜败,4:3。
明天就要开赛了,一队状态仍不稳定,赛训组上下都要为一队服务,今天干脆安排二队自由训练。
“教练昨天不是带着复盘过了吗?”
“一次复盘不一定能发现所有问题。”
“你应该找教练,或者叫上所有人,而不是单独找我。”
“我还有别的请求。”
段岁寒双目灼灼盯着他,应觉察觉到热意,知道这个盘他是非复不可。
他回身推开自己房间门:“进来吧。”
应觉的房间像个堡垒。
整个房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每个箱子上都标注有“2022生日”、“信件”之类的字样,但从几个敞口的箱子内容来看,里面的东西鱼龙混杂,早就被翻乱了。
唯一整齐的是东南角的电脑桌。桌子很大,光是桌面上就有三台显示器和一台笔记本,音箱耳机手柄键盘……各种外设鳞次栉比,排列在架子上,随便一个发烧友来都要惊掉下巴。
“你坐在床上吧。”
他没有第二把椅子,但屏幕够多够大,坐床上也能看清楚。
七小局的比赛,录像时长可不短,段岁寒把时间点都记下来,一个个和应觉讨论。
“就这些吗?”
“嗯。”
“昨天复盘的确没说,但都是很常规的问题。”
技能衔接有误、熟练度不足、决策问题,每一个都能看出病因,能不能解决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
应觉操纵椅子旋转一百八十度,和段岁寒面对面:“你特意找我的必要是?”
“应觉,你说,运营到底是什么?”
打职业到现在,段岁寒关注的基本只有打野。练英雄,练操作,练全局思维,改进刷野思路……他一直以为只要做到最好,就能成为一块足以插入任何队伍的利刃。就像睦舟,虽然四个队友实力一般,但他常常能够一拖四,战胜五个人平均实力在YTG之上的队伍。
但跟一队打了三场训练赛下来,他发现不是这样。
那个名叫运营的东西蛮不讲理,能把人压不过气,纵使有一身本领,都成为五指山下的孙悟空,翻不出一个筋斗云来。
段岁寒对运营没有概念吗?当然不是。从子姜到应觉,他遇到的每个指挥都会运营。他们负责思考怎样最合理地分配经济,如何用兵线、野怪、龙等地图上的一切资源牵制对方,制造领先。
天一最强调的纪律性,即局内的工作分配、视野站位、阵型分布等,都是运营的一部分。
“运营是什么……”应觉酝酿了好久,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说实话,我不知道。”
“早年间的比赛没有运营,和现在的路人局一样,见面就打架。手法够硬,团战死的人少,就能赢。”
“但运营打法出现后,无论你手法多硬,对面运得你经济起不来,比赛怎么都得输。”
往简单了说,运营是高速掠夺资源点,逼对方做选择题,一步步蚕食领地并扩大经济差。
往复杂了说,运营涉及到整张地图大大小小全部资源的刷新时间,以及场上十个人的经济分配、行动习惯和路线,每局比赛都有不同的运营选择。
应觉打野时期的火凤当然会运营,而且相当厉害。但当时的主指挥是沉星。等应觉自己开始练指挥才知道,好的运营局到底有多难打。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运营是什么,但我能肯定地说,个人实力打磨好,遇到好队友和厉害的团队,你自然就会运营了。我以前就是这样。”
虽然运营如今大行其道,仿佛成了强队赢比赛的底层逻辑,但再华丽的招数,都需要个人实力做支撑。
要是光靠指挥就能每把拉开经济差,为队友创造压制对面的条件的话,沉星就不用退役了。
应觉这话,本意是想让段岁寒仍然专注打野,不要再去想什么运营。那里面学问太深,等坐上首发,自然有教练来教。
没成想段岁寒听完他的解释沉思良久,抬起头说:“你能教我指挥吗?”
应觉眉梢一挑,警觉:“你想学指挥?”
段岁寒坚定颔首:“嗯。”
“二队现在主指挥是我,一队有乌有,你学指挥干什么?”
没说出口的话是,赤狐和一队基调不搭,要是破晓进了一队,加上乌有,两人一个主指挥一个副指挥,那他相比起不会指挥的年轻辅助诗行,优势只剩下明星选手的身份了。
火凤自己就是明星俱乐部,最擅长生产明星选手,抛弃一个23岁转辅的老应觉,实在无关痛痒。
“我只是觉得,如果懂指挥的话,我就能更加明白运营是什么,又为什么输了。”
“你应该让乌有教你。”
毕竟乌有才是那个打得他喘不过气的人。
段岁寒摇摇头:“我们是队友,应觉。”
应觉惊喜抬头,看段岁寒的眼神兴致盎然,“你的意思是,你想了解我?”
“嗯。”
十八岁还没满的青训打野,不知道天高地厚,野心从身体的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坐在他面前说,我们是队友,请教我指挥。
应觉愉悦地笑起来。
他说:“说实话,教你指挥对我半点好处也没有。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
“太好了!”段岁寒激动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今天?”
“今天可以,但不是现在。”应觉后仰瘫在座椅上,“我快饿死了,饭都没吃。”
他一说,段岁寒跟刚想起来似的。
“啊,我也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