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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宦海沉浮如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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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雨丝,温柔地穿过竹帘,在济州的青砖地上,织出了斑驳的暗纹。距黄狮子舞案已过去半年,但黄狮子仍是王维心底最深的梦魇。

王维望着案头半盏冷茶,指尖在焦尾琴的断弦上轻轻抚过。琴身那抹焦痕仿佛烧进心里——这琴是岐王所赠,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嘲弄。

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叮当作响,王维忽然想起百日前,那个金碧辉煌的黄昏。宫宇东侧的水榭中,八宝琉璃灯将池水,染作了赤金色,岐王紫袍玉带斜倚凭几,手中犀角杯盛着波斯进贡的葡萄美酒。廊下新移栽的南诏山茶开得正好,殷红花瓣落在乐工们雪白的袜履之间,被蹂躏成点点血渍。

岐王来了兴致,便要观看黄狮子舞,王维想要反对,却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太乐令刘贶,以及刘贶的上司太长卿阻止。王维自己位卑言轻,也只能是服从罢了。

鼓点乍起的刹那,王维看见刘贶藏在袖中的手在发抖。十八名舞伎踏着西域传来的胡旋步,金铃缠腕,彩绦绕臂,绣着龙睛的狮头在暮色中吞吐霞光。忽然有只白雀撞开金笼,扑棱棱落在岐王肩头。亲王笑着用护甲逗弄鸟喙,那雀儿却猛地啄向他的眼睛,在众人惊呼中化作一道白光没入暮云。

岐王抚掌大笑,酒渍在紫袍前襟洇开暗红,像极了后来刘知几(太乐令刘贶的父亲,因替儿子求情别贬。)被拖出大殿时,额头磕在丹墀上溅出的血花。王维此刻回想起来才蓦然惊觉,当时水榭四角站着八名面生的侍卫,他们腰间不是寻常的横刀,而是千牛卫专用的金柄障刀。

王维被贬临行前一天夜间,大雨忽至,不一会儿,雨势渐急,竹舍外老槐的枯枝在风中呜咽。王维将冷透的茶汤泼在炭盆里,青烟腾起时,忽闻门外马蹄踏碎水洼。蓑衣人摘下斗笠,露出崔九那张总带着三分笑意的俊脸。他靴筒上沾着新鲜的血迹,却从怀中掏出个织锦香囊抛来:"皇宫御花园的梅花今年开得格外早,给你捎了些。"

"摩诘可知,那日刘贶被杖责时,金銮殿的蟠龙柱上还悬着新贡的暹罗香?"崔九抖落蓑衣上的水珠,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圣人在香雾里说'刘知几修史妄言,其子僭越礼制,实乃胆大妄为至极',陛下贬了这对儿父子,转过头儿,又把岐王打发去华州看管潼关粮仓。"他忽然压低声音,"三日前华州刺史府库房失窃,丢的是天宝二年陇右道的军粮账册。"

王维盯着纸包中露出的半截糖栗子,忽觉喉间腥甜。他想起那日金銮殿,看见白发散乱的刘知几跪在御前,昔日执掌崇文馆的左手只剩四根手指——那是为儿子刘贶求情时被殿前侍卫生生踩断的。老学士腕上还戴着御赐的伽楠念珠,一百零八颗珠子被扯断大半,混着血水泥浆滚进阴沟。

"圣人要的从来不是真相,他真正在乎的也并非狮子舞。"崔九指尖沾着茶水,在案上画出长安坊市图,"刘学士在编纂史书时,曾直言太平公主旧事,宁王和岐王也曾经被议过储。你浏览诗书,皇家又哪里有兄弟姑侄呢?都不过是些竞争对手罢了。”

王维猛然想起去岁中秋,时任御史中丞在曲江宴上展示新得的周代礼器。那青铜簋三足蟠螭纹,内壁却刻着"女主昌"的籀文。三个月后,杨家三兄弟便因"私藏谶纬"的罪名丢了官职。

惊雷劈开云层,王维猛然起身,碰翻了案头未干的砚台。墨汁顺着《辋川图》的留白处蜿蜒,将画中竹林染成漆黑的漩涡。他想起今晨在渡口听见的流言:华州刺史府昨夜走了水,现任华州刺史的岐王,最宠爱的侍妾没能逃出来。那美人擅跳拓枝舞,左足踝系着串翡翠铃铛,上月才给亲王诞下麟儿。

雨声中,崔九的叹息轻得像片落叶:"谢灵运在广州街头问斩那日,监斩官特意让人在血污里撒了把桂花。"他忽然解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箭疤,"去年我随牛仙客大人巡查河西,在玉门关外遇袭。那支淬毒的弩箭,是从羽林军的制式箭囊里取出来的。若不是咱们自幼习武,恐怕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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