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嘉屹却轻轻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知你们心意,可我这一身病骨,最多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年的时间了。与其在这府中苦熬,不如随他而去,或许还能寻得一丝解脱。”
王维和崔思蕤心中痛苦万分,他们怎能眼睁睁看着,崔嘉屹落入夏岩的陷阱?可看着崔嘉屹那决绝的神情,他们又实在不忍心拒绝。最终,他们只能忍痛让崔嘉屹跟夏岩走了。崔嘉屹走出家门时,秋风拂过她的衣袂,那瘦弱的身影仿佛一片飘零的落叶,让人心生怜惜。
崔嘉屹一走,玉真公主便如阴魂不散一般,再次向王维表白。玉真公主身着华丽的宫装,头戴璀璨的珠翠,在宫灯的映照下,美得如同天上的仙子。公主的金累丝护甲刮过王维案头《金刚经》,撕破的纸页间突然飘落半片合欢花瓣。她抚着鬓间新簪的九尾凤钗轻笑:"如今崔娘子与夏侍卫琴瑟和鸣,摩诘,还要守着虚名到几时?本宫的心思,整个长安都知晓了,奈何,摩诘却要装聋作哑到几时啊?如若心思难猜,那么,摩诘,可要本宫名言方可领悟?"
王维望着精舍外那片被暴雨摧折的湘妃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新婚之夜。新娘崔嘉屹中毒昏迷不醒,而各种表象最终都有一个指向——玉真公主。
王维心中一惊,他这才明白,原来夏岩这次是在帮玉真公主,把崔嘉屹骗走,好腾出王维正妻之位,以待她人。他心中满是气愤与愤恨,看着玉真公主那美丽的脸庞,只觉得无比厌恶。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公主殿下,您金枝玉叶,原不是我这种落魄士子可以高攀的,再者,我心系表姐,今生只有她一个妻子,纵然她如今跟夏郎君外出养病,我亦等她归来。如今情场失意,维已不再想涉足情场。”
玉真公主俏脸含霜,把玩着手上的玉镯,笑得别有深意:“那么,以摩诘高才,甘愿待在济州修堤坝,抗洪灾?永远处于江湖之远,而再也不登圣人的明堂了吗?以终生的仕途为代价,来逃离本宫,摩诘,觉得,这一切值得吗?”
王维望向天上的云卷云舒,淡淡笑道:“维最敬佩之人,也就是我现在的明公——裴耀卿曾说,只要是为百姓做实事,那么,无论是处江湖之远,亦或是庙堂之高,都不重要,只要问心无愧,为国为民,就是大丈夫!是以,维心系百姓,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意,维无论是何代价,亦觉得值得。”
玉真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没想到王维会如此决绝地拒绝她。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模样:“王郎君,你真得忍心,伤了一颗脆弱钟情的心吗?”王维不为所动,他挺直了脊梁,目光坚定地看着玉真公主:“公主殿下,我王维虽为一介落魄书生,却还没有尽失骨气。维心伤避世,还望殿下成全。”
玉真公主满目娇嗔,凝视王维半晌,似乎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不忍心,于是悲戚地摇头叹息,轻甩衣袖,转身离去。王维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这位公主。此后,他在宦海沉浮中,必将面临更多的艰难险阻。
王维回到家中,坐在书房中,看着窗外的秋景,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起了自己这一路的坎坷,从被贬济州到如今得罪玉真公主,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他想起了崔嘉屹,那个身患重病却依然坚强的女子,她的离去让他心中充满了愧疚。如不是自己,表姐不会被伤害到这个地步。他也想起了玉真公主,那个高高在上却心狠手辣的女子,她的痴情,令他不知所措;可她的狠毒,也令他不寒而栗。
崔思蕤走进书房,看着王维那落寞的身影,心中满是心疼。他走到王维身边,轻声说道:“摩诘阿兄,莫要太过忧虑。我们无欲无求,她人也奈何不得。更何况,以崔王两家的根基,也不能任人欺凌。”王维抬起头,看着崔思蕤,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思蕤,你说得对。我们虽弱小,但也有自己的尊严。只是,这样一来,即委屈了你无名无分,又伤害耽误了表姐。维此一生,亏欠你二人多矣。”
此后,王维闭门谢客,一边陪母亲和崔思蕤,一边潜心研究诗文书画。他在书房中挥毫泼墨,将自己的情感都倾注在笔墨之间。他的诗文愈发清幽淡远,充满了对人生的感悟和对自然的热爱。他的画作也独具一格,笔墨间透露出一种超脱尘世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