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凯旋传了整整半个月,大皇子姒嵇终于率领将士浩浩荡荡班师回朝了。
如果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弯弓准备,那么,姒嵇回京就是强行把弓箭搭在了弦上。
大皇子的生母蘋贵妃,乃是皇帝在潜龙时期第一个娶进门的侧妃,虽然不是正宫嫡母,但因着皇后娘娘早逝已经统领后宫多年。
而姒嵇自幼跟着舅舅在军中磨砺,驻守边关已经十年有余。
大皇子回京的那日,苏闻没资格观礼,只听影子的回禀了盛况。
凯旋门大开,三军汇入,无数百姓在路旁夹道欢迎,孩童们放飞手中的纸鸢,彩色的风筝几乎遮天蔽日。
从此,便可窥见一二分的威仪,整座城市都笼罩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英雄常伴着高大威猛的形象出现,姒嵇恰巧完美的契合了人们对于英雄的幻想。
剑眉星目,立体的五官如精雕细琢,长期驻守边关晒出了古铜色的肌肤,宽阔的肩膀莫名就容易让人产生依赖的错觉。
苏闻并没有真实的见过姒嵇,这些都是从探子处送来的画像里看到的。
不过,除了百姓眼中的模样外,苏闻总觉得他上挑的嘴角略显轻佻,不像个将军,倒像个风流客。
苏闻怀里抱着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了笑,真实的模样或许今天的晚宴就能揭开了。
他琴技堪属一流,很多盛大的晚宴都由苏闻亲自执手。
今日,大皇子的接风宴也不例外。
南靖皇帝身体一直不太好,私下见了姒嵇一面后,并没有亲临晚上的宴席,而晚宴上的一切是由全权交予太子姒琛来主持。
这多少有点羞辱的成分,就像让正宫给一个妾室亲自主操刀主持婚礼一般。
但作为东宫之主,姒琛还必须把晚宴处理得井井有条,才能彰显太子威仪。
姒琛强撑着面子,举杯提了开场的第一杯酒:“今夜,是大皇兄征战十余年凯旋加冕的日子,若没有大皇兄和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就没有今日南北天堑变通途的丝路,此第一杯,敬那些永远回不来的英灵。”
说罢,姒琛仰头一饮而尽。
在座的其他人也跟着饮尽杯中酒,苏闻适时地波动琴弦,激昂的曲调和太子的豪迈相得益彰。
姒琛作为太子,一直以来恪守礼仪不常饮酒,杯中的烈酒如火般灼烧着他的喉咙,姒琛潇洒地又斟满一杯酒,继续道:“此第二杯,敬大皇兄和众将士,南北丝路之上的丰碑,必然有你们的名字。”
两杯下肚,姒琛有些微醺,借着酒劲儿又满了最后一杯:“最后一杯酒,敬我南靖未来千秋永固。”
这话,很东宫!
只要他还是太子,就只有他有资格站在南靖未来的主人的立场,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苏闻的琴音随着殿上的热情不断变换,偶尔微微抬头露出若有似无的欣赏之情。
能屈能伸,有王者风范!
十年抛头颅洒热血,有大将之才!
不同的欣赏之情,落入不同人的眼睛,就如同各花入各眼,都得到了不同凡响的效果。
只有被冷落的姒沐瞧着他这谄媚的模样,瘪着嘴角冷哼一声,气鼓鼓地陪着饮尽最后一杯酒,从牙根里小声挤出三个字:“马屁精!”
但,跟晚宴上的其他人相比,苏闻离“马屁精”就真的太远了,足足隔了里三层外三层巴结的人。
“大殿下聪颖无双,真乃我朝之栋梁,百姓之福祉啊!”
“殿下神威盖世,帮南靖在边疆筑起一道坚实的屏障。”
见文臣溜须拍马,武将们也不甘示弱,道:“大殿下征战多年,屡建奇功,乃是后辈楷模啊!”
姒沐却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轻撇嘴角嘲讽:“若真是聪颖无双,就不该是征战多年。”
这一仗打得并不算漂亮,反而暴露了南靖将领匮乏,经济愈发疲软之态。
和南靖对峙十年的北晋,只是“南北之战”后,北萧的统治能力削弱,先后分裂成七八个自治小国,其中就包括北晋国。
北晋国是横在南靖和北萧之间的狭长地带,强行让南靖和北萧没有边境接壤。
强行横在两国之间,天然形成了南靖和北萧商贸上的壁垒,而北晋国更亲近于北萧,对南靖商人仇视,这让南靖商人在来往贸易上吃尽了苦头。
最初,姒嵇是奔着收服北晋国去的,但狭长又山丘的地形易守难攻,北晋靠着打游击硬生生拖着这场战争打了十年。
而今天的凯旋,也不过是打通了一个口子,仅此而已。
苏闻自然很清楚其中的症结所在,但现下还是很识相的调转曲风,变成了战前《破阵曲》,曲风恢弘大气,仿佛一下就穿回了边疆纵马杀敌之时,很衬大殿下现下的英姿。
姒嵇被几个人围在中央,听见此曲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弹琴之人。
然后目光又被淹没在更多的马屁声中。
姒沐将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热辣辣的目光盯着苏闻,气不打一处来:“小妖精惯会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