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每次下定决心要狠狠教训苏闻时,小妖精总能用三言两语,就让他忘了自己的初心,稀里糊涂地就滚上了床。
想到这儿,姒沐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也不用下人服侍,自己就灌了自己一肚子烈酒。
可惜,他今天不是男主角,小妖精瞧也不瞧他一眼,更是看不见他黑如锅底的脸了。
待席上的人坐定,江南如水的姑娘来到殿上跳舞的时候,苏闻的曲调又变得婉转动听,好似真就沐浴在江南水乡一般,迎着和煦的春风,感受着微微细雨怡然自得。
姒嵇不觉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盯着苏闻一动不动。
这人似乎有一种魔力,仅靠着几根破琴弦,就能牵着你的思绪走,总能让人生出七寸被拿捏的感觉来,姒嵇作为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最讨厌这种感觉。
他盯着苏闻时,另一双眼睛也盯着他。
姒沐酒也不喝了,连气也不气了,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像是一头猛兽看到自己猎物被觊觎,生出退避三舍的寒意。
若目光能杀人,姒嵇此时已经被割得粉碎了。
一曲毕,姒嵇被烈酒烧红了脸,眼睛里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他一手撑着脑袋,伸出另一只手指着苏闻的鼻子,命令道:“你,来给本王斟酒。”
姒嵇常年驻守边疆,对京中之事并不了解,在座的人看到大殿下像指使一个寻常的奴才一般,都面露出惊骇的神情。
要知道,苏闻虽无官无职,但毕竟是长乐公主的伴读,人称一声“小先生”,甚至连太子都对其青睐有加,平时眼睛都是放在头顶上走路的。
但更多人抱着看戏的心情,军功赫赫的大殿下让嫡公主面前的红人吃瘪,这种好戏可不是哪里都能看见的。
苏闻晚起嘴角一笑,他这一笑称不上惊艳,但无论谁见了都得夸上一句:好看极了。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起身,接过婢女手中的酒杯,丝毫没有不情愿的扭捏之色,席地跪在大殿下跟前,刚刚拨弄过琴弦的纤纤玉指,此刻挑着酒壶将空杯填满。
“大殿下慢饮。”苏闻将酒壶放在桌子上,旋即就要起身。
姒嵇昂起酒杯豪饮,一杯尽。
无奈,苏闻复又拿起酒壶,恭恭敬敬再斟了一杯。
这次,姒嵇没有着急喝,他抬着酒杯凑到苏闻面前,粗犷的呼吸打在苏闻的脸上,夹带着热辣的酒气令人作呕,毫无顾忌此刻还在大殿之上,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这才是姒嵇在边疆养出来的本性。
山高皇帝远,天王皇帝老子都不在。
他,姒嵇最大。
苏闻等的就是酒过三巡的此刻,他声音如琴音袅袅:“奴,贱名苏闻。”
一旁的姒沐由于喝的太急,奴才们斟酒追不上他喝酒的速度,他索性扯过酒坛子自己斟,现在看到苏闻眼巴巴跑到姒嵇跟前伺候去了,再看看自己空落落的酒杯,气得把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
苏闻没回头,姒沐喝醉了也没抬头。
“既是贱名,怎还取得有名有姓的?”姒嵇把酒凑到唇边抿了抿,不屑道:“一个奴才真他娘地矫情。”
这话一出口,夜宴上的呼吸似似乎都停滞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怕莫名火会烧到自己的衣角。
他苏闻是谁?
抛开长乐公主面前的红人儿不谈,也抛开太子殿下门客不谈。
单论身世,那也是太傅苏坯和静安公主的嫡长孙,他有名有姓就是理所应当的。
从没人敢质疑他能沦落成寻常的奴才一般。
不过姒嵇就和人不同,他一副醉眼惺忪,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玩真的,提着酒杯漫不经心道:“本王今日心情好,不如就赐你一个名字吧。”
但无论是哪一个,“苏闻”这个名字也不该是酒后随便亵渎的。
况且,脏了苏闻的脸面不要紧,可把长乐公主的脸面放哪里?让太子的脸面又置于何地?
有些人下意识地看向姒琛,他脸色虽然有些铁青,但始终坐在主位上没说什么。
但深思过后也能理解。
如今,大殿下风头正盛,确实当避其锋芒,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奴才输了全盘大计。
全场都为苏闻捏了一把汗,只有苏闻仿若无事,他嘴角噙着笑意,端着酒壶再次添盏:“大殿下心情好,不如再多饮几杯。”
“郎之琴音,潺潺流水,宛如天籁,当为魁首。”姒嵇眉头紧皱思索了半晌,一拍桌子道:”赐名,郎魁如何?”
只听过花魁,是形容妓院里轻佻女子的,由此可见这“郎魁”当是此意,这是在拿苏闻比作妓院里卖春之人了。
这局面下,若不伤了一方已经很难收场了。
众人都在想着苏闻当如何破局,角落里传来姒沐慵懒的声音:“大皇兄若是在边境憋了火,大可以去畅音阁里消消费,都记我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