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母亲的不满好像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说来真是奇怪啊,对妈妈的情感竟然可以这么复杂,既咬牙切齿,又恐惧颤栗,同时感动着也爱着。
可能是她太知道妈妈的不容易了。
自爸爸死后,她们母女相依为命。蔡翠萍执拗的性格虽然带给乔鱼很多痛苦,却也保护了她。
父亲死后的债务是蔡翠萍一个人扛下的,为了赚钱她辞去教师这份稳定工作去干销售,下班后还会去摆摊。
经济虽然吃紧,但为了给乔鱼提供好的教育环境,免受无良亲戚的打扰,她厚着脸皮到处借钱,带乔鱼来湘安市租下这套租价不菲的陪读房。她如此辛苦,却从未缺席过乔鱼任何一次家长会,还记得乔鱼的喜好,不曾因为经济克扣过乔鱼一分零用钱。
“妈妈,我爱你。”乔鱼说。
你的期待虽然不能成为我的人生,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让你担心。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看见我能站在那里,也许你就能相信我能保护好自己。
乔鱼说。
她在心里说。
蔡翠萍果真给文英回了电话,两位家长在电话里沟通好了明天的事宜。之后,蔡翠萍便收拾一番出门跑业务去了。
家里又只剩乔鱼,她早就习惯了,把自己关在房里学习倒也不孤独。没成想,到了晚上,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你明天几点过来?”
那时乔鱼被一道难搞的数学题折磨了心智,听到手机那头熟悉的声音,才回过神,
“是你啊,我十点出门吧。”乔鱼说
裴斗初说,“哦。”
乔鱼不解风情地问了句:“你还有什么事吗?”
裴斗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爽,“没事不能打电话吗?”
乔鱼想,原来他打电话来是想跟我闲聊啊,她好脾气地说,“当然可以啊。”
裴斗初语调愉快地“嗯”了一声。
乔鱼开始努力地找话题,她说起南韩最近推了一个新男团,门面特别好看。她以为自己起码能在审美上和裴斗初达成共识吧。
裴斗初却说:“他?是个男的?”
乔鱼有点无语。
裴斗初又说,“你什么眼光?”
乔鱼气道(只敢小声地):“我要挂电话了。”
“喂,”裴斗初声音沉下来,“你跟我提别的男的,我都没挂电话……”
“说一句你杠一句,谁跟你聊得下去啊?”乔鱼说。
那边静了一会儿,就在乔鱼怀疑他是不是先把电话给挂了,就听见裴斗初说,“我改好不好?”
乔鱼说:“好啊。”
之后裴斗初还真改了,乔鱼继续男团的话题,裴斗初也不杠她了,虽然回答得很勉强又敷衍,“是,牛逼。”“嗯,帅死。”“哦,好听。”
但乔鱼哪管那么多,逮着裴斗初就是一顿输出,裴斗初也没故意提什么女团来气她。要他提女团,搞不好乔鱼还更兴奋呢。
“……你终于能提供点情绪价值了。”最后,乔鱼都聊到放飞自我了,隔着电话也不怕裴斗初凶。
乔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裴斗初问:“在床上了吗?”
“早上床了。”乔鱼躲在被子里跟他说话,不想被隔壁的蔡翠萍听到。
“睡吧,”裴斗初说,“明天见。”
乔鱼说,“拜拜。”其实她舍不得挂电话,但也找不出什么继续说的理由,况且手机已经聊到没电了。
乔鱼:“我睡了,你挂吧。”
裴斗初:“我舍不得。你挂吧。”
乔鱼不好意思说我也舍不得,听裴斗初这么一说,又闹了个红脸,最后只发出了些哦哦啊啊这种无意义的附和声,慌忙地把电话挂了。
手机被她放在枕边,乔鱼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怎么也睡不着了,想到明天会见到裴斗初和他爸妈,她又开始紧张,干脆爬起床,摸黑开启桌上的小台灯。
乔鱼拉开衣柜,思考明天要穿的衣服。
既然是周末,她肯定不想再穿校服,可穿裙子是不是显得太刻意了呢?最后挑来挑去,她选了一条小脚裤搭配一件白色的薄毛衣。
明天就披着头发,简单地画个半妆吧,乔鱼想,也不要太隆重了。
结果第二天出门的时候。
“乔鱼你好了吗,别迟到了!”蔡翠萍在客厅大喊。
乔鱼在卧室里打了个激灵,睫毛夹夹到了眼皮上,“嘶……”
“快了,妈妈!你先去上班吧。”乔鱼喊道。
到底还是全妆出了门啊。但以乔鱼现在的年龄和技术,其实这也就是个半妆水平。自以为准备齐全,她提着蔡翠萍给裴家准备的见面礼,一些她们老家的干货特产,和蔡翠萍千叮万嘱的错题试卷下了楼。
她忍不住想象裴斗初一会儿见到她会有怎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