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准接过一瞧,是一枚玉蝉,触手温润,做工精细,是极好的料子。他将玉蝉拿到窗边,想打开窗透光看看,却在窗子打开后听到廊下有人弹着琴在唱曲儿。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是柳永的《雨霖铃》。
令狐朝也听见了,起身走到窗边,阳光照得他眼睛眯起来,像是在笑似的,白布下传来幽幽的一声:“嗓子不错,琴艺差了点。”
“令狐兄也懂琴?”宋准问。
令狐朝转头撇了他一眼,却反问道:“怎么,宋县尉以为我整日和尸体打交道,便不通风雅之事了?”
“没有没有,是我不大通音律,听不懂这些。”宋准摆手应道,又对着外面的伙计说,“把那个唱歌的带上来,本县尉有话问她。”
伙计应了声又一溜烟儿跑走了,再回来时身边跟着的竟是一开始宋准在大堂二楼跟丢的那个女子,说是叫小蛮的。
那女子走进屋内,微微欠身行礼道:“小蛮见过县尉。”
小蛮看着身量纤纤,着一身月白纱裙,外罩一件同色的长衫,梳着垂云髻,发间除了几朵鲜花外,还斜插着一支孔雀翎金簪,颈上系着条一寸宽的丝带,在侧边打了结,长出的部分垂在胸前,脸上化着浓妆,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只略能觉出眉眼间透着些英气,额上还贴了花钿。
此时她正媚眼如丝地望着令狐朝,没等宋准问话,她倒夹着嗓子先说:“这位蒙白布的小哥长得好生俊美,不知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宋准眉头一蹙,挡在令狐朝身前说:“官府查案,不要说与本案无关的事情!”
只听见身后令狐朝轻笑了一声,没说话,接着检查尸体去了。
“小蛮姑娘,我且问你,昨夜你可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宋准问道。
小蛮用手指绞着垂在胸前的丝带,上下打量着宋准,似是在思考,又漫不经心地说:“昨夜啊…我一直在前堂伺候客人呢,我能听见什么异常的动静。”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老鸨死了的?”宋准又问。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就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呗。”小蛮歪着头斜眼瞧着宋准,松开丝带,又整理了一下从肩上滑落的长衫。
宋准叹了口气,知道关于老鸨的死是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便问她:“方才在大堂,你为何在楼上嗤笑,见到本县尉上来又逃走?”
小蛮眨眨眼睛,道:“我就喜欢看人打架,不行吗?”
说完她又向前迈了一步,歪头盯着宋准的脸,细细打量后咋舌:“你是县尉,我只是个小女子,见到你自是要逃,难不成…”她突然凑近宋准,在离他极近的位置停下,又迅速退回,“我应当如此扑上来,才像是青楼伎子做派?”
宋准耳尖一红,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才说:“既如此,案子查清之前,所有人不许离开吟兰苑!让姑娘伙计们都回自己房间待着去,陈捕头去一一问话,昨夜都干了什么,见了哪些人,可曾听到,看到什么异常的情况。”
等在门外的陈捕头领命,带着人去前堂统计人数了,伙计和另两个捕快还在门外候着,屋内又剩下了宋准和令狐朝二人。
宋准这才拿着那枚玉蝉对着光线看了又看,玉蝉的形状大小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那料子极透,无一点杂质,是上好的和田玉,无孔,可见不是佩挂所用,而是用来赏玩的。
“那个伙计,你过来。”宋准对门外喊道,“这枚玉蝉可是你们楼中之物?”
伙计挠挠头,说:“这…这我上哪知道去,鸨母有什么好玩意儿怎么会让我们这些跑堂的看清楚。”
“那这样,你们俩拿着这个玉蝉去楼里挨个问,谁见过这玉蝉,都带过来。”宋准对门口的两个捕快说道。
那两个捕快拿着玉蝉走了,令狐朝叫住宋准,说:“宋县尉,老鸨不是吊死,而是先被下了毒,又被吊起来伪装成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