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子时,大理寺沉静在暗夜的瓦砾却被踩的嘎吱响。
魏长风匿着身子在暗处,未避免打草惊蛇,趁人不意,早早换了身夜行的墨色锦衣,黑巾蒙面,于廊柱的阴面,注视着前方神秘人的一举一动。
经这几日观察下来,魏长风猜测,此探子应是奔着王妃而来,前几日亥时便出动了,今夜怎迟了些?
神秘人包裹着严严实实,凭着敏锐的洞察力,魏长风估摸着此人应是女子,且身手不凡,于陡峭墙顶处自由穿梭。
魏长风南下归府那日,行至卷宗阁的小道时,顿感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凝眸一滞又恐让人察觉,旋即佯装气盛的架势,跃上阁楼,将这蛮不讲理的王妃给杀个措手不及。
廊顶处,野姑右腿踩着梁柱,躬身睨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旋即干净利落跃下连着翻滚几圈便踏着院墙出了府。
霓裳宫正殿。
藏慈正气定神闲地压香,勾勒着祥云模样的铜件轻轻一压,琉璃盏内便幻出一朵七彩云。
身侧的侍从递上火折子,不消片刻,霓裳宫内被一股异香笼罩着,藏慈满足地细细嗅着,昂着头,鎏金缀蚕丝的寝袍挂不住似得滑落至肩处,露出白嫩的锁骨,淌下的几缕发丝随着夜风拂动,时而覆住他那阴郁的眼。
野姑于门外怔愣许久,脸色泛起潮红。
藏慈似察觉到了她,缓缓睁开眼,自顾拈起铜件轻轻摁下香灰,“今日你迟了。”
“国师恕罪。”野姑惶恐跪下,“大理寺卿已回府。”
野姑见国师不言,便自顾道,“大理寺卿初见王妃,便出手不留情面,有此制衡,王妃定不敢造次。”
“如何不留情面?”藏慈虽问,手里仍细细压着香,听着野姑探来的三两不痛不痒的琐事。
而后几日,野姑又一次从大理寺带着情报回霓裳宫。
当她说到知府内的屋梁兀地掉落,王妃莫名晕厥时,藏慈这才失态般滞了滞身子,旋即三两步跃下台阶,急切地问她,是何人所为。
野姑摇头。
藏慈登时起局问事,从卦象得知,时鸢的祖坟出了事。
皇帝要挖坟他是知道的,皇帝求他给点防御,他摆摆手,让身侧的护法给皇帝看了掘坟的日子。
皇帝掘姚木槿的坟。
可这与张颜真之女,张时鸢,北轩王王妃何干?
拼凑起野姑从大理寺带回的只言片语,藏慈联想到那日,皇后哭丧着脸来求他算卦,张口就笃定张时鸢就是姚木槿的荒谬结论。
皇后有多憎恨姚木槿,藏慈再清楚不过,可这卦象,姚木槿已死是定局,纵使张时鸢与姚木槿长得再相像,也绝不可能是一个人。
藏慈此番推测后,倒是点醒了皇后。
她想起,当年,姚木槿产下一女婴。有道人算出此女日后对皇帝不利,皇帝将高府清洗干净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也一并殁了。
皇后身侧年长的嬷嬷提醒道,“曾记得有坊间传闻,高府出事后,有人看到过张颜真去祭拜姚木槿。”
“祭拜姚木槿?”皇后思忖片刻,旋即决定启程前往张府去刨个仔细。
听闻皇后来府,张府上上下下如临大敌,躬身候于庭内,屏气凝神。
“张大人,怎未见张府千金呐?”皇后环视一圈淡淡道。
张夫人闻此颤了身子想要回话,话到了嘴边被张颜真给拦了回去。
皇后见状,皮笑肉不笑,“除了王妃,张家还有个庶女吧?”
闻此,张夫人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张颜真拦着,她定是口无遮拦地道出灵灵出府去了庙会未归。
庶女这两个字从皇后的嘴里说出来,似咬牙切齿般生怕人听不清。
她若自作主张地道出皇后口里的千金是张灵灵。
那张时鸢呢。
她可是以张府嫡女的身份嫁入北轩王府的,张灵灵只能是庶女。
这若漏了嘴,可是诛九族的呀。
一想到这,张夫人顿觉浑身发软。
“承蒙皇后挂念,张某幼女生性贪玩,想必此刻在市井玩得不亦乐乎呢。”
张颜真刚说完,就听到一阵风风火火踹门的咋呼声响。
不用想也知道,是他那生性贪玩的幼女张灵灵回来了。
张颜真提心吊胆,正愁她没了分寸恐惹恼了皇后,谁曾想今日的张灵灵何止是莽撞,简直是想直接屠了张府。
只见她一个火急火燎地冲进屋,嚷嚷着,“爹,娘,时鸢有身孕啦!我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凌阳哥哥!让他死了这条心……”
话音未落,见到这满堂的宫中人模样的达官显贵,张灵灵如被人点了穴位般呆滞。
“你就是张家庶女?”
“还不拜见皇后娘娘!” 张颜真压低嗓音督促。
皇后这两字不如庶出更刺痛张灵灵的神经。
她极不情愿地跪下行礼,“小女拜见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