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份资料根本无关紧要。齐雾也说过了,维希亚完全可以直接调动电子版的资料。总之,他根本没再管齐雾带出来的这片光屏,而是直接带着她走出了治安部门。
这还是维希亚第一次带她出外勤,带着她登上列车却什么也不说。
齐雾逐渐从雀跃好奇到审慎怀疑,因为外面的风景越来越眼熟。
她没有猜错,维希亚确实带着她在她家附近下了车。
眼看两人沿着街道离齐雾和祝雨绝的家越来越近,齐雾实在是忍不住了,追在他身旁问:“维希亚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维希亚知道她这是误会了,但恶趣味地没有解释,只说:“马上就到了。”
“……”
街角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而那个人影在看见两人之后也快步迎了上来。
齐雾不确定地喊了一声:“白逍?”
“是我。”
白逍的脸上撑起一抹笑,状态看上去比上次见面要好得多。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家就在前面,所以在这里对我来说比较方便。”
齐雾的视线在白逍和维希亚之间晃了晃,心里明白恐怕是这两人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就是不知道二人见面的原因以及维希亚为什么非要带上自己了。
见维希亚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问:“啊,那你认识白遥吗?”
白逍的脸上浮现出骄傲之色:“她是我妹妹!”
也就是治安部门怀疑的可能武器来源。
白逍,白遥。仔细看,二人的身形和脸确实是相似的,白逍身上还穿着白遥同款的灰色大衣,只不过他身上的大衣看上去比白遥的大衣颜色要更深一些。
齐雾很快由惊讶转为恍然大悟:“难怪啊。”
“你们之间是?”
“同学,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学习。”
“原来是这样。那你一定也很优秀,难怪能那么快就判断出我并不是凶手。”
齐雾没说话,羞怯地笑了笑。
白逍左右看了一圈,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嫌弃的话,我带你们去我家里说话吧。”
他的样子不像是家里方便的意思。
齐雾挑了一下眉,看见了白逍脸上的窘迫之色,提议道:“不如去我家吧,就在那儿,更近一些。”
她指向前面毫无特色的一堆居民区。
对此,维希亚并没有什么意见。
白逍很是惊喜:“原来你也住在这儿,离得还挺近的。不忙的时候欢迎来找阿遥玩啊。”
说完这句话,他突兀地停了下来。
在齐雾不明所以的注视下,他不好意思地挠了两下脸颊,继续说:“我都忘记了,你们可以在通讯器上提前商量的。不一定非要在这附近玩,这里一点也不好玩。这么多年过去了,蒲逅分区还是这样的,这两条街道也一点也没有改变。”
他顺着街道往前看去,不知道看的是什么,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家——那段小小的,挤满杂物的地下斜道。
“她现在在家吗?”齐雾问。
那件灰色的大衣至今还在她家里放置着。
他摇头:“她又去参加什么选拔了,还没回来呢。你可以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再约。”
齐雾了然地点点头,知会了祝雨绝一声后带着两人去了家里。
布局还是那个布局,但此时的各个房间已经和刚搬进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齐雾端来了三杯水,还拿了一些小零食;白逍全程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帮着她把东西都摆在桌子上;他身侧的维希亚则在视线划过几间房门、对房间布局有了大致猜测之后看向了墙上贴的涂鸦和计划书,又看向摆在投影旁的腿高的训练装置安置盒,扫过摆在台面和地上的毫无规律的各种摆件和盆栽。
齐雾当然注意到了两人的动作,警惕之余不免觉得好笑,硬生生将水杯塞到维希亚的手中,看着他将注意力拉回了在座的人身上。
维希亚瞥了她一眼,移开视线抿了一口水,什么也没有说。
白逍和维希亚坐在唯一的长沙发上,齐雾则坐在另一侧放置的平时也大多是她在使用的小平椅上。
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集中在了白逍的身上,白逍也在准备了一番后缓缓展开叙述。
“玉东分区和蒲逅分区一样,都是工业区里面各方面中等的小分区。”
玉东分区?怎么突然提到玉东分区了?
齐雾暗自疑惑,将问题压了下去,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手中捧着的水杯,密切关注着余光中的两人。
“父母都在离医科很近的一个工厂里工作,迷茫的我也选择了跟着他们在那里工作。每天的工作都很简单,就是将台面上的衣服摆正,每天都只用重复这两个动作。”
白逍将水杯放在桌面上,手有些发抖,放得并不平稳,杯底接触桌面时发出一声脆响。他抬起两只胳膊,手肘处有三十度的向内弯曲,捏着内侧的三根手指像是捏住了桌面上的什么东西一样,动了一下又松开手指抬起胳膊。
“就是这样。我们将衣服摆放整齐,下一道工序才能将印上去的花色或者是钉上去的接口排正。”
发觉到二人的目光都被自己的右手手指吸引了注意力,他露出一个夹杂着腼腆和自豪的笑,解释道:“这是我妹妹送给我的。”
那是一只明显的机械修复后的手,做起动作来却丝毫不逊色原生手指的灵活度。
维希亚并不在意这个,点了点头后侧过头看向齐雾,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
齐雾看出来了,他是想说“你不是说使用它的代价远超它能带来的效益吗,现在你眼前就有一个了”。
她偷偷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懒得说他这副得意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白逍的头微微倾斜着,看着两人,在看到两人的互动结束后才往上看去,一边回忆一遍继续说:“我们的隔壁……我们之前一直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工厂的隔壁就是一所实验室。”
实验室?
“那天,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正常工作。一切都像往日那样。或许有人先察觉到了异常,或许有人说出来过提示过,我不确定,我完全不知情。突然就听到前面有人在咒骂,紧接着机器被停掉了。有人从前面往这里走,一边走一边喊着:‘停停,都停一下,前面堆不下了!’很奇怪,这真的很奇怪。不只是我一个新手觉得奇怪,周围的老手也交头接耳地喊起:‘怪事,到底怎么了?’不是没有出过问题,只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大到堆不下要停掉前面的产出的地步。那人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安抚我们不用担心。我听了两耳朵就不耐烦了,顺着他来的方向过去了。”
白逍杯里的水已经见底了,他咽了一下口水才继续说:“越往前走,就看到越来越多的在往后退。问他们发生了什么,谁都不肯说,只是往后退。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地上是杂乱的浅红色的脚印,是水渍。等我终于走到前方去了,我看到透明的管道里挤着一个整个身体都错位了的没有衣物遮挡的男孩。管道是用来运输印花液体的管道,大概就这么宽,但里面却有一个人!”
他指向齐雾摆在桌子上的一盆空盆,脸上是至今都无法释怀的震惊与恐惧。
她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皱起了眉头。
“问题是顺着管道往后是分流的,液体会流向不同的地方,那里的管道会更细。然后在管道的尽头——毫无疑问,那种东西可以把可怜的男孩榨成液体印在衣服上。男孩可能是隐隐有感觉,所以也拼命卡着管道,但这无济于事,他仍在随着液体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