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紧紧关闭,院中只剩程朝一人,他看着熟悉的院子,想起了往昔。刚到明州的时候,令姝天天往他跟前凑,她是个心思很简单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他明知她是蓄意勾引,却还是纵然默许她的靠近。他又想起令姝流泪的模样,心尖泛起细密的痛楚。
后悔吗,程朝。
——
自处令姝杀鸡儆猴,颁布规则后,慈幼院的孩子们异常听话,按时完成学业和令姝布置的课业。
令姝到的时候柳明川正在书塾教孩子们读书,她站在窗外,听着里面传出的朗诵声,视线里是孩子们摇头晃脑的跟着夫子背诗。
她看着一幕,心中一阵宽慰。
待一节课结束,孩子看到窗外的令姝,纷纷出来和她打招呼,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闲聊。
柳明川看着被孩子们围在中心的令姝,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吵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温声细语的回答孩子们天马行空的问题。
等将孩子们都哄走,令姝看着走到面前的柳明川,温和道:“辛苦柳夫子了。”
柳明川摇摇头,轻轻笑道:“教书育人,是我毕生的追求,乐意至极。”
“听闻你最近忙着织坊一事,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令姝微讶:“你怎么知道?”
“细柳母亲告诉我的。”
柳明川不敢让她知道,他偷偷打听过她,知道她原是京城人,来明州是跟随夫君任上,也知道她和她夫君夫妻不睦一事。
令姝点点头回道:“织坊一切都好,我打算这两天就把工人招齐,开始冬织。”
堂口风大,柳明川不动声色挪动位置,和令姝并肩,替她挡住风口。
二人并肩在站在院内,看着孩子们打闹嬉戏的身影,微风吹过两人的发梢,发丝飞舞纠缠在一处。
程朝今日在槐巷查案,途径慈幼院时停住脚步,他听着院内小孩欢笑的声音,猜想令姝今日在此。
他推开慈幼院的大门,眼前的一幕令他楞在原地,酸意上涌将他淹没。
庭院内,孩童们的欢笑声穿破人群,令姝站在最前方,身后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排成一列。她张开双手笑意盈盈的看着柳明川,护着身后的孩子。
而柳明川装作要抓小孩的样子,站在令姝面前,两人靠的很近。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程朝眼神暗沉,一向淡漠的眼睛里迸发出浓烈的情绪,他下颚咬紧,嫉妒爬上心头。
他嫉妒那个男人可以肆无忌惮的陪着令姝打闹嬉笑,明明他才是令姝的夫君!
已经进入冬月,程朝不觉得冷,他此刻妒火中烧,烧灭了他的理智。
他默默凝视着,终是忍不住出声打断,冷冽道:“夫人!”
他大步向前踏去,游戏被迫中断,令姝回头看见程朝疑问道:“你怎么在这?”
程朝上前一步站在她身边,身后的孩童们看见他低沉的脸色和周身冷漠的气质,纷纷跑到柳明川身后躲着,他看着这一幕更气了。
“路过,顺便接你回家。”
程朝话风一转,问道:“这位是?”
不管二人在内如何闹,在外令姝不会拂他的面子,她介绍道:“这位是柳明川柳夫子,是我请来教授孩子们学习的。”
程朝宣示主权的开口:“柳夫子,在下程朝,明州判官。他顿了顿,放慢声速,“也是姝儿的夫君,不知道柳夫子是哪里人,从前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认识我夫人的?”
令姝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他怎么一副审犯人的模样,她一脸歉意的朝柳明川笑笑,拉住程朝的手臂凑近他耳边:“你干嘛,发什么疯啊。”
她低语时热气洒在程朝耳间,他心中一热,揽住令姝拥入怀中,用着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我总要问清楚,万一有来路不明的人居心叵测怎么办?”
令姝气急:“你……”
柳明川看着面前两人亲热的模样,垂下眼眶声音发涩:“程大人,在下明州人氏,进士出身,这几年都在城中徐家授课。”
“赵家?城东徐登?”
“是。”程朝正准备细细追问,令姝用力的踩了他一脚,恶狠狠的瞪着他:“不是说接我回去吗?还不快走?”
令姝不好意思的向柳明川和孩子们说再见,转身拉着程朝向外走去,柳明川抬头和程朝对视一眼,短短一瞬火花四溅。
马车内,令姝闭目不语,程朝坐在令姝对面,眼神幽暗:“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令姝睁开眼,神色嘲讽:“关你什么事,你管的也太宽了吧?你凭什么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我的朋友?”
“我担心你……”
“够了!”令姝冷笑一声,“你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即将和离的假夫妻,你有什么立场来关心我,阻碍我的交际?”
“我不是,我……”
令姝越想越气,她掏出帕子狠狠擦拭方才拉过程朝的右手,面带嫌恶:“不过是局势所迫我才留在程府,我警告你,不要插手我的事,你没资格!”
“最好看见我就离我离得远远的,不要来碍我的眼,没得叫人恶心!”
一连串的怒斥砸下来,程朝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胸腔痛意肆意蔓延。令姝脸上还挂着厌恶的表情,小小的车厢内,如同有千万把刀将他凌迟。
他再也坚持不住,狼狈逃离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