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疏朗的云絮斜斜地倾泻下来,映射在路晏的校服领口。
他站在高二S班门口的值日表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名单上那个新添的名字——叶衍。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听说新来的转学生是从上海市贵族学校出来的。"班长陈晨凑过来,校牌在胸前晃荡。
"老班让你这个年级第一当同桌,估计是想让你带带他。"
路晏没应声,目光落在窗外那辆与破旧校园格格不入的黑色迈巴赫上。
车门打开时,他看见一只白皙的手搭在门框上,目光不经意的朝这边儿瞥来。
"啧,连下车都要摆架子。"陈晨嗤笑。
路晏的喉结动了动。十五年了,那个在电视上惊鸿一瞥的小王子,如今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跌进他的视野。
他记得岁那年,电视机里穿着白色小西装的男孩站在镁光灯下,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像博物馆里易碎的瓷器。
"同学们安静。"班主任老李敲了敲讲台,"这是新转来的叶衍同学。"
教室里瞬间安静。站在讲台上的少年穿着熨烫平整的校服,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口露出半截雪白的衬衫领。
他微微抬着下巴,目光扫过教室时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像只误入麻雀群的白鹤。
"你就坐路晏旁边吧。"老李指了指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路晏看着叶衍朝自己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阳光透过窗户在那人睫毛上跳跃,投下的阴影让路晏想起童年珍藏的那张剪报,2014年4月12日《财经周刊》第三版,六岁的叶家小公子站在拍卖会水晶灯下,眼底盛着整个上流社会的星光。
那张报纸也是他翻遍整个废品站找到的,视若珍宝的一直夹在日记本里。
"让一下。"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路晏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叶衍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桌面。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前排几个女生偷偷回头张望。
"新同学有洁癖啊?"陈晨笑嘻嘻地转头,"咱们学校可比不上你们贵族…"
"知道比不上就闭嘴。"叶衍头也不抬,将用过的湿巾团成球扔进垃圾桶。
教室瞬间安静。路晏看着叶衍绷紧的侧脸,忽然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未拆封的湿巾,推到他面前。
"新的。"他说,"酒精含量75%。"
叶衍的动作顿了顿。路晏注意到他眼尾有一颗很小的泪痣,藏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像白瓷上不小心沾的墨点。
"不用。"叶衍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来湿巾,撕开包装的声音很轻,指尖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路晏的视线落在他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上,轻轻的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我们这边儿课讲的比较快,你可以先看一下我的笔记。”路晏讨好似的开始进贡。
"你的笔记,"叶衍突然开口,"有咖啡渍。"
路晏的笔尖在纸上顿住。上周三凌晨三点,当他第无数次翻出那张泛黄的剪报时,打翻的咖啡在笔记本上洇开一片棕褐色的痕迹。
就像他这些年所有见不得光的梦境一样,带着灼热的温度与苦涩的气息。
"不小心洒的。"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叶衍轻轻"啧"了一声,从笔盒里取出一支备用钢笔扔到他面前。"用这个。"他说,"看你写字简直折磨。"
钢笔是万宝龙的传承系列,路晏在杂志上见过价格。
他握上笔杆时,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叶衍掌心的温度。这温度让他想起十二岁那个雨夜,他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剪报上模糊的侧脸,指尖划过相纸时同样灼热的触感。
下课铃响时,叶衍立刻站起身。路晏注意到他躲避人群的样子像只警惕的猫,肩膀微微绷紧,随时准备避开可能的触碰。
"食堂在二楼。"路晏收拾着书本,"要带你去吗?"
叶衍正在用湿巾擦手,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用。"他说,语气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家司机送饭。"
路晏点点头,看着叶衍走向后门的身影。
阳光在那人肩头跳跃,勾勒出一道纤细的金边。
他突然想起早自习时叶衍翻书的手指,修长、苍白,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像某种精心培育的观赏植物。
"路大学霸热脸贴冷屁股啊?"陈晨勾住他的肩膀,"听说这位大少爷脾气不好。"
"让开。"路晏突然冷下脸。陈晨讪讪地松开手,惊讶地看着这个永远温和的年级第一眼底闪过寒光。
食堂嘈杂得像一锅煮沸的水。路晏端着餐盘穿过人群回到教室,看见叶衍独自坐在座位上,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日式便当盒。
他吃饭的样子很斯文,筷子尖从不碰到牙齿,咀嚼时脸颊鼓起的弧度让路晏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仓鼠。
"我能坐这吗?"路晏站在桌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