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认识他?”
因为抢夺药铺经营权,自家叔伯逼死了自己爹娘,草草下葬后她被分家分了出去,上万两的债务分给了她。
温颜将债务卖给了名柜坊,签了五年的卖身协议,违约金高到离谱。她人前是家道中落的温小姐,戴上面具后她只是名柜坊一名普通的下人。
可这并不重要,温颜深深叹了一口气,天空变得阴沉,她缓了缓情绪,“我们进去吧。”
纪梵狸,字叙安,凡是生意上的人都尊称他一声纪爷。
纪爷有钱,人尽皆知,可他究竟有多少钱?鬼都不知道
温颜说他是一个情绪疯子并不是夸词,他时而温润如谦谦公子,时而孤漠残忍嗜杀,情绪极其喜怒无常。
文明和野蛮在纪梵狸这个人身上得到扭曲而高度的统一。
“咚咚咚”随着一阵击鼓声,人群自动的聚集到了庭院间,马上要到聚会堂最热闹的插曲,分红。
只见十六人抬着三十米的算盘围成正方形,三十位会计站在两旁,数十位聚会堂的股东身处高座,纪梵狸坐在主位。
十几名壮汉不断地抬来账册,台下珠算台上心算,生怕算错了一厘一毫。瞬间全场只剩下算珠撞击声,书页翻动声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两炷香的工夫,账就算清楚了,下人将结果呈给各位股东,数十位股东看完后,笑容灿烂,可见聚会堂去年收益极其可观。
这是温颜不曾见过的场面,她心中暗下决心,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让父亲苦心经营的心血让给别人。
商会已经接近尾声,似乎是由于白日会场小插曲,温颜颇有收获,谈成了好几笔订单。
天空出现了一道长龙似的闪电,雨说下就下,落在院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聚会堂非常大,从内庭到府外还需通过汉瓶门,穿过白日里唱戏的豫园,随后才有回廊避雨。
“小姐,我去管事那儿先去借一把雨伞,您在这里稍等。”
温颜还未来得及叫住婵儿,她便冒着雨冲了出去。
温颜摇摇头,这孩子,一直是这样的急性子。
身后传来嘈杂的推托声,温颜往旁边站了些,给身后的人让路。
“不用送了,你们的生意,下面的人收到自会处理。”清冽的声音委婉的拒绝了后面陆陆续续的声音。
这声音......温颜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他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拥戴的样子。
温颜心里想着。
或许是视线太过于炽热,纪梵狸偏头看她,眼眸中映出她的模样。
温颜马上转过脸去。她惊慌失措想马上离开,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
“玉,在佛教中被视为大地的舍利,温润,易碎,所以这玉钗应如姑娘人这般,该好好护着。”
温颜一愣,没能反应过来,“纪......爷......”温颜顾不得众人惊诧的目光失声喊他,“今日之事多谢了,来日必会报答于你。”
四下只有浠沥沥的雨声,红柱青瓦,水珠顺着瓦片有节奏的滴落。
雨水沿着瓦当垂落汇入天井,在方寸中汇聚成四水归堂。
这样的布局,暗喻财聚。
温颜看见纪梵狸撑开一把墨蓝色的四方八角伞,伞扣处银白的菱形镂空银片,伞柄由玄铁所铸,外镶白玉,雕刻着一只貔貅。握着伞柄的左手中指戴着一枚老旧的戒指,从这个方向看,能看到右手的点翠镂空护甲。
温颜微愣,他......右手尾指有残疾,断了一半。
纪梵狸没有回她的话也未离开,樊绪匆匆而来,将其中的一把伞靠放在温颜旁边,纪梵狸这才往雨幕中走去,樊绪抱拳一礼,便跟了上去。
温颜眼中升起旖旎,不知撩拨了谁的心弦,竟觉得雨下的小了些。
一行人送纪梵狸到门口,门口停着一辆六驾马车。
“这纪爷一介商人担着太子太师的虚职也就罢了,正二品出行乘四马,如今这六驾马车逾越规制,若是让人参上一本,轻则罚俸罢黜官职,重则招致杀身之祸。”
王烨心中暗骂,瞪了那人一眼,年年都有新人黜臭,他只得赔笑着:“皇上赐予九锡殊荣,这六驾马车是恩赐,就该时时刻刻向世人展示陛下的恩惠,旁人哪敢置喙?”
他说完,眼角余光扫过周围众人,见他们神色各异,有的低头不语,有的面露讥讽,虽然对纪梵狸嚣张气焰颇为不满,但终究是没人敢出声说些什么。
纪梵狸大袖一挥,点了点王烨,朗声笑道:“知己难寻啊。”
他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人群,似笑非笑。
樊绪在纪梵狸靠近马车的一瞬间指尖已经挑起了剑柄,他死死的盯着车厢。
车门被随从恭敬的分开,两根苍白修韧的手指轻划车幔,纪梵狸半合伞上了马车。
六匹骏马昂首嘶鸣,车轮滚动,扬起一片尘土。
众人目送马车远去,心中五味杂陈。
待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一名年轻商户忍不住低声抱怨:“都是商人,谁又比谁高贵?仗着从龙之功得皇上宠信,竟如此跋扈,真是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