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视频,郁锦年仰头靠在椅背上,单手掐着眉心。
席南到底在想什么?
***
看监控视频耽误了时间,郁锦年到公司时已经快十点钟了。
公司里一堆事等着他处理,一忙就是一上午。
临近中午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席老夫人打来的。
每次老夫人给他打电话,只有一件事,要钱。
年轻时老夫人就好赌爱玩,后来家里生意越做越大,她玩的场子也越来越大,成了周边小国的赌场常客。
席正阳活着时对她就很纵容,现在他去世了,郁锦年也没有立场拦着,“芳姨,有事吗?”
老夫人本名叫陈芳,郁锦年一直称呼她芳姨。
陈芳常年混迹赌局,烟酒都沾,说话时烟嗓很重,乍一听有些像男声,“锦年啊,我回国了,你今晚回家来吧。”
郁锦年有些意外,这次她竟然没有哭哭啼啼地问自己要钱,而是难得地回国了。
上次见她还是在席正阳的葬礼上。
葬礼快结束时,陈芳一边哭,一边接赌场经理的电话,抹着眼泪风风火火地出国赶场子。
都说黄赌毒不要沾,沾了就人就会疯魔,戒不掉,这一点在陈芳身上体现得淋淋尽致。
郁锦年翻开手边的行程表,今晚有一场饭局不是特别重要,可以推掉,“好的芳姨,我下了班就回去。”
陈芳应了声,“好,我在家里等你。”
三年前郁锦年就从席家的别墅搬了出来,在公司旁边用自己攒的钱买了套房。
他现在虽然是恒远集团的法人老板,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外人眼中那么风光。
席正阳在世时,他在市场部任总经理,并不是靠席家的关系谋职,而是凭自己实打实的真本事,一步步走到总经理的位置。
每一分工资都是他应得的,即便离开恒远,凭他的能力在事业上也能取得很好的成绩,甚至是更高的成就。
高敬轩就一直有挖他去自家公司的想法,不知道和他提了多少次。
但都被郁锦年拒绝。
人情债是最难还的,郁锦年欠席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像一条无形的铁锁,将他死死束缚在恒远。
他不喝酒,很少带司机出门,下了班开车直奔席家别墅。
车子驶进院子,扫见停满的车位,郁锦年心下了然,今晚恐怕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传来呼喝的谈笑声,人还真不少。
推门走进,谈笑声骤停,屋里的男男女女都朝他看了过来。
陈芳坐在正中间的主位,身边簇拥着席、陈两家的亲戚。
郁锦年泰然自若地坐下,随意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各位贵客都聚齐了。”
郁锦年越是轻松随意,他们就越看着不顺眼,他就该像个外人一样处处拘谨,这些人才开心。
个别脸上藏不住事儿的小辈,瞪了他一眼后便将视线瞥到别处。
老奸巨猾,会面子功夫的,则笑着和郁锦年寒暄,其中为首的席耀阳笑的最灿烂,“锦年老弟你这是才下班?真是辛苦你啦。”
席耀阳面上对郁锦年和气,背地里就属他手段最脏。
况且昨晚红夜出了事,他今天还能像没事人似的坐在这儿,如此反常,一定有问题。
郁锦年面上不显山露水,笑得和煦,“我啊,操劳的命,不如三哥有福气,每天清闲自在。”
听出郁锦年话里有话,席耀阳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我最近不忙。”
一旁看戏的席威嗤笑着接话,“郁锦年你这么忙,不如找其他人一起管公司啊,何必自己攥权不放,又来我们这儿得便宜卖乖。”
席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在老席总发迹之前各个分支都混得很惨,现在是借着老席总的东风小人得志,没什么底蕴涵养,偏偏又个个自大跋扈。
郁锦年微微侧头,向席威看去,“年轻人就是有活力,说话直爽,被你这么直接叫名字,我觉得自己都跟着年轻了好几岁,二哥,你这个儿子养得好,有出息,你也跟着沾光。”
席威今年二十出头,大学还没毕业,按辈分来讲,要叫郁锦年叔叔。
郁锦年看上去和气,实际说话棉里藏针,席威父亲被他当众说得拉不下脸,训斥席威,“你说话注意分寸,怎么能叫你锦叔名字。”
席威被骂得一哽,不忿地瞪着郁锦年,“你还真拿自己当席家人了?跟我摆什么长辈的谱。”
他话音刚落,一支燃着的半截烟头忽地从上落下,不偏不倚砸在席威脖子上,随后顺着领口滑进他衣服里。
一声惨叫,席威像只发狂的猴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拽着衣襟想把那支掉进衣服里的烟头抖出来。
众人各个惊骇地看向烟头飞来的方向,郁锦年也诧异地看过去。
席南身穿休闲装,略长的头发一半被他束在脑后,底部剩下碎发散落在颈间,慵懒且随意。
他腿上有伤,走得并不快,踏着众人的视线,慢悠悠地走下楼梯,来到众人面前。
这会儿席威终于把衣服里的烟头抖到地上,刚好落在席南脚边不远处。
席南谁也没看,连郁锦年也没理,只看着地上还没灭的烟头,厌恶道:“啧,你怎么随地乱扔烟头?”
席威懵住,乱扔烟头的明明是他,怎么反到恶人先告状赖在自己头上?
席南把烟头踢回到席威面前,理所当然道:“你把它捡起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