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云提起的心悄悄放下,别开脸:“明白,皮外伤而已,无妨。”
陆意卿气的哽了一下,强压怒火和喉咙中的痒意,再次指了指那道伤口,又指了指她脚下的一大滩血:“皮外伤?你再不去止血就要失血而死了,赶紧让曼姝姐给你处理一下,然后休息养伤吧。”
绯云倔的与陆意卿旗鼓相当:“就是皮外伤,用不着休息。”
“你非要气死我吗?”陆意卿一个头两个大,她很清楚继续争辩下去,绯云也不可能妥协,绝对会偷偷摸摸跟着她,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情况,每一次都是陆意卿单方面和她大吵一架,然后自己慢慢消气为结尾。
“殿下,”一旁的唐曼姝弱弱开口替陆意卿解忧:“绯云的伤不碍事,她早就止住血了。地上那一滩是刺客的血。”说完,她缓缓举起半刻钟前还血肉模糊如今却光滑细腻的手,干笑两声:“至于我成天接触蛊虫暗器,手上不能有茧子,所以经常用这种方法来……虽然比平时的药效烈了一些,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
陆意卿难免咋舌。合着就她一个人是瓷娃娃?
如果不曾经历那些,这幅身躯是不是也会像她们这般坚不可摧?最起码不会是现在走两步咳三下的废物模样吧。
面上的讥讽一闪而过。故作洒脱终究骗不了自己,她才没有经书上写的神佛那么宽宏大度。恨还是恨,怨还是怨,放不下的又何止满目疮痍的童年。
她闭了闭眼,遏制住自己不该有的念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是拿你们没办法了。曼姝姐,我不如你懂医术,也不了解唐家的规矩,你的事我不好多说,不过绯云的伤不能就这样晾着,你给她上点药吧。如果舞刀弄枪不会扯坏伤口就让她换好衣服到府门前等我,如果不行……”
“殿下我行的。”绯云眼睛亮亮,挑起剑生龙活虎的舞了一段。折腾完便乖乖巧巧站在陆意卿面前,像在等待夸奖。
陆意卿对上那双透着得意的眼眸,差点两眼一翻气晕过去。但她还敢说什么?这哪是带了个侍卫,这分明是前来讨债的活爹。她咬牙切齿:“……好了,我知道你没事了,去上药换衣服吧。”
绯云快速点头,生怕陆意卿反悔一样,拽住唐曼姝的手蹬蹬往外跑,活力充沛的完全不像刚受过伤的样子。
真正的伤员唐曼姝正处于过度消耗心神而导致的反噬虚弱中,被她拉的险些栽一跟头,充满怀疑与惊讶的声音越来越远:“不是,你真是皮外伤啊???”
待她们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陆意卿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晃晃撞上桌角,她想要稳住身形,右手死死按在桌面,打翻了好些茶盏,左手捂着嘴尽力压低咳嗽的声音,剧烈的闷咳听的人心惊担颤,一向挺直的要背在这一瞬间佝偻下去,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不正常的红从脸蔓延到脖子,有血液顺着指缝流出,滴滴答答砸在地板上,瓷白的碎片沾上赤色,开出满地嫣红。
更令人惊悚的是陆意卿那双眼睛。
夕阳西斜,橙红色的阳光打进卧房,位于暗处的陆意卿始终死死盯着屋内的另一个人,殷红的血液糊满了她整张脸,露出的那双温柔的琥珀色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无比冰冷,像盯上猎物的猛兽,凶狠,让人不敢靠近。
陆东榆这回是真的吓到不敢说话,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发紧到什么也说不出。他想了想,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踉跄起身,哆哆嗦嗦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小包药粉,拿热水在杯子里冲开,一步一停的送到陆意卿手边,讨好般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陆意卿是感谢他的,可惜咳嗽停不下来,把手移开估计会喷陆东榆一身血,只好无奈点点头,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约莫过了半刻钟,咳嗽声渐渐平息,陆意卿沙哑嗓音紧接着响起:“东榆。”
陆东榆一个激灵:“草民在!”
陆意卿又咳嗽两下,抬起头,勾起的笑容饱含歉意,有气无力道:“对不住,吓到你了。我这病就是这样,来得突然。”
“哎呀哎呀,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殿下,我把唐将军叫过来给您看看吧。”陆东榆摇摇脑袋,心中告诫自己面前的人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王公贵族,陆意卿刚刚可是毫不犹豫的喝下了他递过去的药,这说明殿下十分信任他啊!
陆意卿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轻笑出声,直起腰杆,抬脚将碎瓷片踢到一边,扯出袖内的锦帕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擦完便丢,转个圈轻轻巧巧坐在太师椅上,懒洋洋的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半眯起眼睛,戏谑的打量几步之外的陆东榆,笑道:“东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你,难道就不想杀了我吗?名垂青史的好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