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在安顿好卓玛之后,连夜返回了布达拉宫。卓玛宿醉,因此睡到了日上三竿。得知仓央嘉措已经回去,她才放下心来。
正月初二,仓央嘉措参加了政府僧俗官员举办的小型庆祝会,并接受了这些新任职官员所敬献的哈达。初三,照例在布达拉宫吉祥天母神像前打卦问卜。
初四,拉萨城开始举办一年一度盛大的正月祈愿法会(俗称传大召)。仓央嘉措原本打算趁法会期间下山散散心,可那些德高望重的各寺院堪布、西藏僧俗官员见其年轻,又没有亲政掌权,因此没有邀请他。
仓央嘉措想要下山的计划落空了,只能坐在司西平措大殿望着佛像发呆。第巴桑结嘉措刚从山下上来,找到了仓央嘉措。
“今日是传召大法会,我应该下山跟众人一起的,对吧?”仓央嘉措试探性地问桑结嘉措。
“可据我所知,并没有人邀请佛爷参加大法会!”,桑结嘉措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佛爷还是老实待在宫里吧!”
仓央嘉措向桑结嘉措提出下山的想法,被拒绝了:“佛爷年轻,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与其终日想着玩,不如多花点心思到学习上面。”
“知识是学不完的,学问也不是一日能学成的!”,仓央嘉转身反驳他,“佛经学得再好又如何,终究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贪玩好胜之心谁都有,毕竟眼前的少年才十五岁。桑结嘉措看向他,明白了少年这是在向自己抗议。他不过是想下山玩一玩罢了,倒也无可厚非。
可他不是普通的子弟,而是格鲁派甘丹颇章政权的最高领袖。他是至高无上的佛,就应当斩断凡心,又怎能贪恋俗世而沉溺其中呢?
桑结嘉措顿时变得严肃,“佛爷只管好好学经,其他的事还是不要多花心思了!”
桑结嘉措冷冷地说完,然后大步离开了司西平措大殿。仓央嘉措看了一眼桑结嘉措离开的背影,然后气愤地跑到了公园射箭。
宗角禄康公园内,凋落的柳叶枝条完全垂落下来,如同发丝随意披散着。湖面结冰,树木衰败,寒风瑟瑟。仓央嘉措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冷气。
箭靶子上结了一层冰霜,红色的靶心已经被覆盖,完全看不清了。仓央嘉措让人清理了箭靶上的积雪,然后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弓箭。
他使劲将弓拉满,全神贯注地盯着靶心,然后很快地射出了第一箭。可是,没有射中。仓央嘉措不死心,又拿过一支箭簇,再次射了出去。可是,仍旧没有射中。
“唉!果然还是自己的箭术不到家,否则何至于连射两箭都不中呢?”仓央嘉措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又连着射了几箭,皆是射偏。这时他连练箭的心思都没有了,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覆上了一层薄霜。他来到了冰封的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身后的侍从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他跑了似的。他觉得自己时刻被桑结嘉措监视着,到哪里都不得自由。他只不过想放纵宣泄一下,难道这也不行吗?
仓央嘉措更加烦躁,连头都没回,冰冷而又严厉地说了一句:“不许跟过来!”
侍从果然没有再跟过来,他总算是清净了。果然有时候还是要严厉一些,不然没人会把自己当回事。仓央嘉措觉得轻松了很多,连呼吸也顺畅了,胸口也没那么闷了。
他走到远处的石桥,定定地站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许是看湖中的羊皮船吧!他真想划着小船,然后顺着拉萨河,离开这个金顶牢笼。
他就这么死死盯着,喃喃自语:“我……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仓央嘉措发呆的时候,侍从盖丹从远处跑了过来。盖丹双手合十,弯腰鞠躬一拜:“山下有一对夫妇来拜见,他们自称是佛爷的姑父和姑母!佛爷,是否相见?”
仓央嘉措想了很久,好像是有这么一位亲戚。对了,好像是他七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刚给他的阿爸办完丧事,姑父和姑母就上门来了。他们不是来吊唁,而是来拿钱。
他记得姑母一脸愤怒,不断地向阿妈询问阿爸留下来的财物。阿爸刚办完丧事,留下的钱根本就没有多少。阿妈禁不住姑母的步步紧逼,只好把实话告诉了她:“家里的钱大部分都拿去办丧事了,真的没有什么剩余的!”
姑母仍旧不依不饶:“葱油懵了心的耗子,不讲良心!当初不是我的帮忙,他哪有钱来组建你们这个家庭!现在他干的风生水起,我只不过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难道不应该吗?”
姑母的话就像冰冷的大风,一下子就席卷了阿妈的内心。阿妈不是不想给,实在是真的是所剩无几。阿妈再一次给姑母解释:“当初分家,扎西分到的远远不如您多啊!后来实在是不够结婚的费用,他才低声下气来求您!”
“你是在埋怨我们多拿了遗产吗?”,姑母怒视着阿妈,“就算是如此,你们也没话好说!我只要拿回当初借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