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起嘴角,一本正经道:“就是那种,病弱、别扭、又自尊心爆棚,表面不说话,心里打十几层鼓,还特别会自我折磨的那种。”
沈行之:“……”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极慢地吐出一句:“……你在……骂我?”
“没。”她撑着脸看他,眼底有笑意,却不轻佻,“我在夸你。夸你清醒,惜命,有骨气。”
她顿了顿,又道:“我喜欢林黛玉。”
沈行之被她看得脸有些发热,低下头咬了咬牙,却没再说话。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拿来跟一个女子比,偏偏她说得又轻又真,让人反驳不得。
他只觉得耳根发烫,心跳莫名地乱了一拍。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变了。”
“我当然变了。”她语气忽然淡下来,“你以为谁都能一直做旧人?”
他怔住。
“可你也没变。”她看着他,轻轻一笑,“你还是那个会在众人面前死撑也不愿低头的人。那点小傲气,我一眼就看穿了。”
沈行之唇角微动,喉头哽着,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
屋里忽然静下来,只剩晚风从窗棂缝隙里吹进来,轻轻撩动他的衣角。
应如是也不说话了,就那样与他隔榻而坐,像在等他自己把那层纸捅破。
*
屋中静得几乎能听见呼吸的节奏。
应如是没有再说话。
她坐在他面前,手肘支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落在他脸上——不是探究,也不是审视,只是那种极轻极静的注视,像是要将一个人从眉眼看到骨血,从骨血看到心里去。
沈行之避开她的目光。
他哪怕如今已病成这样,骨子里那点自持仍旧倔得让人心疼。他嘴唇抿得死紧,指节握着毯角,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颤意藏起来。
可他眼角的红却骗不了人。
应如是看着他,忽然慢慢起身,步子极轻地走近他榻边。
她弯腰,身子倾下的那一刻,他几乎本能地往后一缩——可她只是俯身,在他耳侧轻声开口: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看我的样子?”
沈行之没应。
“像是特别想说点什么,又特别怕我听见。”她语气极轻,带着一点点故意压低的暧昧气息,像是有意调戏他,“那你现在,是想说,还是不想说?”
沈行之耳根红红的,喉头动了动:“……我……”
他才开口,她就低声笑了一下。
“你说话还是慢,”她轻声,“可我听懂了。”
她话音未落,忽然弯下身。
沈行之怔住,下意识抬头,就在那一瞬,她的唇贴上了他的——
只是一瞬,极轻极软,像是微风掠过,轻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全身都僵住了。
那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可与上次不同,那一回是意外,是错落,是情绪失控。可这一次,是她主动的,是她清醒地、毫不犹豫地——亲了他。
沈行之瞪着她,嘴唇微张,舌头不自觉地顶了一下上腭,像是在确认方才那点触感是不是幻觉。
应如是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起身退后半步,理了理袖口,淡淡道:“你别老是憋着。你不说话,我就总得猜你心里在想什么。”
“猜多了容易出错,那我下次可不一定还亲你。”
沈行之:“……”
他盯着她,良久,才低声吐出一句:“你……胡来。”
他咬字含糊,“胡”和“来”之间粘得厉害,却说得不疾不徐,尾音略带喘意,仿佛心脏还未缓过来。
应如是偏头看他,眼角一挑:“我可胡不动你。”
沈行之喉头发紧,别开眼不肯看她,脸上涨红一片。可半晌后,他却还是缓缓抬起胳膊,想要抓住她的衣角,但手不听使唤,最后还是垂了下去。
他没有说话。
像个无声的请求,又像是某种晚来的认输。
她低头看了一眼,反握住了他的手,道:“说了你是林黛玉吧。就差再哭一场了。”
沈行之低低地“啧”了一声,不知是羞是恼,嗓音含糊哑重。
可他没松手。
这一次,他没有再推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