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跟在她身后去了急诊室,站在门口顺着宋怀玉的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其实根本不用宋怀玉,宋卿也看到了那个女孩,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手背上贴着拔针之后的创可贴和棉花,流畅的脸型,高挺的鼻子,和唇下的痣。
确实很像,宋卿想。
其他人都还在睡着,她们又出来站在门口,宋卿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正巧护士带着一个中年女人来,看到宋怀玉,便领着那个女人走上前,“您好,您是昨天给三号床家属缴费的那位吧?正好这是三号床的家属......”
那是个衣着很朴素的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级,是一个很普通的母亲,听到这话连忙从腰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想塞到宋怀玉手里,“不好意思麻烦您了,昨天是我们没看好这孩子,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这钱您收下,麻烦您了。”
她连连道歉,倒是把宋怀玉整的无措,宋怀玉带着客气的笑容拒绝了女人递来的钞票,“没事儿,孩子没事儿就好,您不用客气。”
几番来回之后女人终于放弃了给钱的打算,眼见着女人道谢和道歉的话说的没完没了,宋卿连忙借口后面有事,顺势带着宋怀玉离开,两个人站在角落里,看着那女人的背影。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宋怀玉看见女人带着那个女孩从急诊室出来,那个瘦小的女孩路过她们时似有所感的回头,却恰好撞上宋怀玉的眼睛。
跟宋怀玉想象的那双眼睛其实不一样,狭长的一双凤眼,眼角上挑,黝黑的瞳仁,很漂亮的一双眼睛,只是不像一个正常的青春期女孩,有种挣扎的死气和戒备。
宋怀玉疑心她们之间的关系,但看那女人的关心和感谢不似作假,女孩也不像被胁迫的样子,便只觉得或许是家里的条件拮据,才会让她有这样的眼神。
宋怀玉又突然想起来高中时期的自己,当时每天都沉在学习里无暇自顾,也不常照镜子,或许当时她的眼神也和这个女孩的差不太多,挣扎的,死气沉沉的。
倒是宋卿盯着那女人直到她们离开,心下觉得那女人长得有些眼熟,但想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在哪儿见过,干脆不再回想,又担心宋怀玉心情不好,匆匆拉着宋怀玉去吃早餐,隔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馄饨看向宋怀玉的眼睛。
宋怀玉隔着热气和她对视,扯出一个笑容看她,“怎么了?”
宋怀玉没觉得自己有多伤心,只是突然想起那些自己以为早已忘记的事情,总能闻见霉味和青苔的味道,她不喜欢。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早已习惯齐颂离去的事实,如果换做是八年前,她或许会给这个女孩的出现编造一些天真到令人乍舌的故事,试图将她和齐颂联系在一起。
但八年后的宋怀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女孩的脸,并且清楚地意识到,齐颂已经成了墓碑下埋葬的一捧骨灰,相似的女孩是巧合,但绝不是命运。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宋怀玉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那股青苔味终于散了。
她闻见了熟悉的墓园的树林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