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伤了你!”
谢栖一手撑着桌子,他眉头痛苦的蹙着,唇色发白,下唇的咬痕若隐若现,他竭力忍耐着,极慢的俯下身,一手拽住褚青的衣领,“捅了我一刀的那个人前些日子刚出院,你告诉我,是谁动的手?”
褚青偏开脸去,沉默了。窗外夜色浓重的翻涌,乌云沉沉,滚滚压在谢栖心头,他即使不问也知道答案,这些日子他有意逃避某些事实,但褚青出手之狠辣一再超出他的预期,他不得不开口。
“你这样睚眦必报,伤一还十的做派究竟是跟谁学的?”
谢栖绷紧了脑海中最后一根神经,“我在乎的难道是会不会牵连到我吗?”
“褚青,你这么回答我的时候在想什么?我在你眼里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哥!”褚青仰起头,抱住谢栖的腿,“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栖眼底通红,他那张无暇的脸被伤痛浸透了,像洒了一地的月霜,被雨水冲刷的越来越淡。
褚青嗓子都哑了,“哥,我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
“你想过做那些事的后果吗?”
“你知道王渭的儿子出车祸双腿截肢了吗?”谢栖的虎口卡住褚青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他才十七岁,下半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了,你知道假肢多贵吗?”
“你知道为什么王渭变得不择手段吗?”
褚青猝然睁大双眼,“哥······”
“我一再忍让是有原因的,而且多赚一点少赚一点对我们来说有很大影响吗?”
“这些事太糟心了,说都说不完,我不想带到家里来。”谢栖语调急转直下,深吸了一口气,“以前爸还在的时候难免会说起办的案子,他最心软了,看谁都觉得不容易。”
“那时候我尚且不能理解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谁都不容易。”
“哥,我错了。”褚青收紧双臂,把脸贴在他腿上,他鼻尖也红了,笔挺的戳在谢栖膝头,像只路边被遗弃的幼犬,可怜兮兮地用两只前爪扒住来往的路人:“你别不要我。”
谢栖一怔:“我哪不要你了?”
褚青抽了抽气,把脸埋在谢栖腿上蹭了蹭才抬起头来,“哥,你问我为什么睚眦必报。”
迎着谢栖疑惑的目光,褚青顿了一下才开口道:“你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身上的那些疤吗?”
谢栖哽咽了,点点头。
“褚平在我身上留下了很多伤疤,但我也没放过他。”
褚青的语气很平静,“三年级的时候我放学回家,被他打倒在地上,当时我看到很多血,还有一个我伸手就能够到的酒瓶。”
他木然的看着谢栖:“我把酒瓶从他头上砸了下去。”
“哥,我从小就是一个以怨报怨的人。”
谢栖不忍的闭上了眼,把褚青从地上拉起来,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褚青咬着下唇,伸手搂住谢栖瘦弱的肩,床边的风扇呼呼的转悠,吹起两人单薄的T恤鼓起来贴在一起。谢栖抬手环着褚青的腰,眼尾还是渗出一滴泪来,顺着脸庞滑到下巴上,最后落进空落落的领口里。
两年前的夏天谢栖也为褚青流了不少眼泪,那时的他们还能一起蜷缩在浴室大红色的澡盆里,谢栖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疤,哭得喘不上来气。褚青当时在想哥哥怎么会这么爱哭,伤明明在自己身上。
原来那是心疼,就像现在的谢栖一样,他哭得褚青的领口都湿哒哒的,枕巾也被泪痕晕染开好大一片,褚青瞥见后只能搂着谢栖的背轻轻顺着拍,“哥,都过去了。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谢栖勉强睁开泪糊住的双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依偎在褚青怀里,一手还揪着他的衣角。
“我抱你上来的。”
“哦。”
对于现在的褚青来说抱起谢栖易如反掌,这段时间他经常把谢栖抱来抱去的,仗着他的伤口没长好不能轻易挪动时常要求他坐在自己怀里。
谢栖懒得动,多数时候就随他去了,慢慢的就习惯了。
“你以前怎么没说过?”谢栖仰起头看着褚青,他睫毛上还挂着颗泪珠,像松枝上的琥珀,晶莹剔透,摇摇欲坠,“早知道我就不多问你了,这次做错了下次改就是了。”
褚青拍他后背的动作还没停,他知道谢栖很喜欢这个姿势,“三年级才九岁,就抡瓶子把亲爹打的一头血,听起来好像很坏。”
“怎么会。”谢栖的声音也有点哑,鼻音更重,嘟嘟囔囔的,“明明就是你爹太坏了,根本不怪你。”
“你好。”
“真的吗?”褚青抵着他的额头,他的脸上都被蹭上了谢栖湿热的泪水,又贴上来都黏在一起了,“哥,你听到这些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可怕?”谢栖笑了,拧住他的鼻尖晃了晃,“你顶多是一只被逼急了咬人的笨狗,一点都不懂得讲究方式方法而已,可怕在哪里?”
“哦。”褚青嘴角往下撇,搂着谢栖在怀里晃了晃,“我很笨。”
“嗯。”谢栖扯扯他的腮帮子,“但对于小狗来说,笨一点没关系。”
“忠诚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