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毛肚的时候,他固执得像个小老头,非要遵循“七上八下”原则——把毛肚夹在筷子上,往锅里下七次,第八次的时候多烫两秒,就可以吃掉。
李不疾却觉得有些幼稚地蠢,他一般都是直接丢进去,差不多了就夹起来,但纪时雨非要说他做的不对,这样的毛肚没他的好吃。李不疾不欲和他在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上争辩,自顾自地。
纪时雨又气又急说:“你那样不对,哥哥。”
李不疾也没好气:“你管我。”
他强调:“要‘七上八下’!”
“你烦不烦,能吃不就行了?”
“可是‘七上八下’最好吃。”
“都一样。”
“可是……”
“闭嘴,再说话不许吃了。”
他闷闷地又一次‘七上八下’,却在准备喂进自己嘴里的时候,悄悄觑了一眼李不疾,趁李不疾夹菜,迅速把那片毛肚夹进他碗里,“嘿”笑一声:“哥哥,你尝我这个。”
李不疾无语地看他一眼,还是夹起来吃了。
他很期待:“好吃吗好吃吗,好吃吗哥哥?”
“一般。”
“……哦。”
真是太没品了!“科学研究表明”毛肚“七上八下”是最好吃的,他竟然说一般,简直没品。
“再给我烫一块。”
“!!!”纪时雨又高兴得不行,立马照做,“好的哥哥。”
给他哥“七上八下”后,他夹在筷子上让他哥把碗接过来,哪知李不疾让他喂过来,纪时雨愣了愣,用手接在下面给他哥运过去。
李不疾肉眼可见的慌了,一把拉开他接在毛肚下面的手,怒道:“你不要命了?这多烫,为什么用手接?”
“我……我忘了,”他被拉得猝不及防,筷子没夹稳,毛肚掉到了桌上,他道歉,“对不起哥哥。”
李不疾高声道:“是对不起我吗?烫的是我吗?啊?”
纪时雨尴尬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李不疾心惊胆战现在都没缓过来,刚从沸腾的火锅里捞起来的油有多烫可想而知,他竟然敢用手去接,那么嫩的手,牵起来的时候软得不行,要是被滚烫的热油烫一下,不敢想象会肿成什么样。
没注意到责备的语气都重了些,纪时雨却一点没生气,反而乖乖站着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下次不会了。”
李不疾没好气看了他一眼,他接下来的话更让人怒极反笑。
“哥哥,我再给你烫一块好吗?”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你跟他说当心火锅油烫,他跟你说再烫一块毛肚,关键是他还一副无辜得要死的表情盯着你,硬生生给李不疾气笑了。
纪时雨坐下给他“七上八下”地烫毛肚,这次李不疾知道主动把碗或者嘴及时伸过去一个了,他选了后者,纪时雨怕烫还给他吹吹,确认不烫了之后才喂给他哥。
他喂完之后还会一直盯着你,等你回馈,李不疾被他视线盯烦了,敷衍道:“好吃,快自己吃吧。”
这下他彻底开心了,下一块“七上八下”要给自己烫。
难得放纵,他一口气吃了好多,肚子都圆圆鼓鼓了。
李不疾让服务员加了一个小锅清汤,烫了点娃娃菜,夹到他碗里,跟当妈当爹的一模一样,“别光吃肉,吃点菜。”
吃惯了红汤,清汤的菜可谓寡淡无味,纪时雨想把菜往红汤里丢,被李不疾制止,言简意赅:“清汤吃菜,红汤裹油。”
“好吧。”
好在味道不错,他在李不疾的监督下,吃了好几朵娃娃菜。
饭后纪时雨的肚皮已经鼓起来了,一点都吃不下了。李不疾让他缓了会儿,等他休息得差不多才准备收拾东西走。
吃完火锅走在路上,本该凉飕飕的傍晚,却因为冬天里温暖的火锅,凉意荡然无存,李不疾又把他牵住揣兜里,纪时雨闻了闻自己的围巾,皱了皱鼻,被李不疾注意到,问他怎么了。
“好大一股火锅味。”
“嗯,回去洗。”
冬天黑的早,此时走在路上天全黑了。李不疾问他想坐车还是想走路,他说想走一会儿。俩人就并肩走在街上,他呼出来的气是白的,很快就散了,鼻子和脸冻得红扑扑,却一点都不冷。
果然,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情。
宁远的冬天不冷,他们自幼长在一起,没有分别的情绪。纪时雨看着他哥的侧脸,突然想到,这将会是李不疾高中毕业前和自己度过的最后一个元旦。
怎么会呢,怎么会还有点说不上来的难过。
不会的,肯定不会。
长街灯明,大雾散尽,李不疾牵着他走在覆了一层薄霜的街上,走得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