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说里,你的母亲,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一只雷鸟,她从未亲口说过这些事,都是山灵们自己流传下来的。”
说到这里,翎枭停了下来,盯着谢息尘看了看。
“继续啊,看我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因为最后是她留下来了,所以才会这么流传。”
谢息尘面露不屑,“等你说完了我自有判断。”
“栖鸣山里留下来的版本是主君被天火和所有雷鸟的背刺惹怒了,爆发出了毁天灭地的力量,平空一片白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灾火球没有了,其余的雷鸟也不见了,老人们都说,这些能量都被主君收进了身体里。”
谢息尘没有打断翎枭,他脑子里的画面却一个比一个震撼,呼了一口气对翎枭抬了抬下巴。
“山灵们忌惮雷鸟的力量,又希望得到雷鸟的荫蔽,于是和主君谈起了交易,她保护山灵,山灵们供奉她,并且愿意改名字叫栖鸣以示尊重,签订的契约里,附属了一条她将永无后代,来保障山灵的正常生存。”
听完了这一段,谢息尘久久没有说话,他脑子里,是几只雷鸟对着一只偏小的雷鸟围剿、厮杀,将她逼入绝境,还有天灾,还有渴求生存的山灵的共同祈祷,他甚至觉得心脏有些发闷,眼眶发酸。
说出来的话,却是轻飘飘的,“没想到谢天巳,心还挺软的。”
“主君从来没有做过对栖鸣山有害的事,”翎枭又转换了一下姿势,这次离谢息尘更近了一点,“唯独后代,也就是你,让栖鸣山山灵的记忆一下又回到了从前,尤其是那些与主君签订了契约的老家伙们,都坐不住了,”他又停了几秒,盯着谢息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他们不确定,你是不是暴虐成性。毕竟,他们只看见过她这一只还算温和的雷鸟。”
“所以想方设法要弄死我?”谢息尘觉得好笑,明明自己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如果他们不找上门来,自始至终,他也只不过是一只听得懂人话的鸟而已。
“来不及了,”翎枭的表情很复杂,却没有丝毫遮掩,带着可惜、又带着万幸,“你已经长大了,也能成人了,他们已经奈何不了你了。”
谢息尘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她是故意不要我的吗?”
因为受那些老东西的胁迫?或者想让自己生存下去?所以即使生了下来,依旧还是选择了丢弃,以免带来更大的麻烦。
“不知道。”翎枭摇了摇头,“主君从未提起过,我们这代,也没见过主君怀孕。”
“……我的父亲呢?”
翎枭依旧摇头,“只有主君自己知道了。”
谢息尘目光沉了沉,没有说话。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翎枭又继续开口道,“自从她知道你活着,还在人间自通了雷电,她虽然不说,但看起来很高兴,就是……身体的确一天不如一天了。”
“生病了?”
“不清楚,但一定不是生病,”翎枭叹了口气,“我在主君身边侍候的时间不短了,她从来没有生过病,但现在的确是在逐渐衰弱。”
谢息尘没有抬头看翎枭,声音也有些哑了,“翎枭,想杀我的人,包括你吗?”
“少主和主君一样敏锐,”隼虽然看不出笑,却感受到了他的轻佻,“以前包括,现在不想了。”
“她一定知道,你对她的爱慕。”
谢息尘没头没尾的这一句,也让翎枭怔了怔,转而又点了点鸟脑袋,“她无所不知。”
“老猕猴还有同谋吗?”
“没有了,”翎枭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可惜,“他们一族繁殖得很快,栖鸣山没有更多的地方给他们呆,很早就大批从栖鸣山迁移出来和人族混住了。”
“所以他是孤注一掷?还是被利用?”谢息尘追问。
“不清楚了,”翎枭此时转过来,对着谢息尘俯首,“少主,往后的日子,请多加小心,至于俞闻清,主君挺喜欢他的,说他脾气好,能治住你。”
谢息尘嗤笑了一声,还是掩藏不住一些陌生的兴奋,“轮不着她管。”
“少主,”翎枭没搭理他的嘴硬,对这谢息尘十分真诚,“主君以前说过,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你想要俞闻清安全,离开他是最优的选择,你想要和俞闻清在一起,就只能承受他随时会有危险的可能。”
翎枭的话太过严肃正经,谢息尘想插科打诨都找不到缝隙。
“少主,我回栖鸣山了,主君身边不能长时间没有人,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翎枭抬腿就向着天空飞去,从小小的一只鸟,到空中展翅成为巨大的隼,灰黑的羽翼丰满而飘逸,仿佛亘古不化的石墨。
“后会有期。”
谢息尘嘴里轻轻念叨着。
这座山没有公路,连树林都杂乱无章,谢息尘腾飞起来,没有离开,而是一圈一圈地盘旋在山顶之上,寒风掠过他的羽翼,再经由尾翼向后。
山顶并不是种满了树的,而回露出一块块的黄土色,山和山之间,又有谷,他还看见,围绕着山的,还有条河。他突然想到那只松鼠的话,栖鸣山以前很好,薄雾、青山、绿水,现在漫天的砂砾几乎遮云闭月,连没见过以前栖鸣山的谢息尘,都觉得毫无生气。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生了自己开始的吗?
因为生育,而损耗了自己的能量,让她无法再完全庇佑栖鸣山?
谢息尘甩了甩头,他拒绝这种想法在自己的脑子里诞生。
俯冲下山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在小河边轻点了两下后,他停在了河边的礁石上,然后化作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