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铜钱倾泻而下,咕噜咕噜的滚了满地。
“若今日之事就此了结,这些银钱都是你们的”。
微弱的光下,那些铜板仍然闪烁着令人喜爱的光芒,这些铜板足够他们在酒肆里痛快喝酒、大口吃肉。
阴影处有身影蹲下,枯瘦如鸡爪的手飞快地在地面上捡着铜板,叮叮当当的铜板撞击声从巷子深处传来,想是已经被装进褡裢中。
甚至,连墙角的哀嚎声都有力了些。
温舒冉又取下头上银簪,将其扔到哀嚎的男子面前,引诱道,“如果,把你们逮到的那小娘子予我,这个,也是你们的”。
些许铜板喝酒吃肉尚可,若是想疗伤治病,便要捉襟见肘。
伤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及时包扎救治,更怕的是之后无法好酒好肉的养着,自此虚弱下去,甚至会成为旁人的拖累。
这几人中,对银钱最迫切的、最想要这个银簪子的、最有可能被策反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受伤的人。
果然,男子不再哀嚎,反而朝内哀求道,“大哥,这银簪少说也有二两,加上这地上的铜板,够快活两三日了,大哥,放了她们罢”。
暗处却有人不同意,“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罢了,哥,抢了她的刀,将这两个小娘皮一并卖了,咱们好吃肉喝酒去”。
“放你娘的屁”。
一个沉稳一些的男声低声呵斥道,刚刚逮住的这个小娘皮不值一提,但眼前这个却是个硬茬子。
这人握刀的手太稳,伤人之后,眼神也未有丝毫变化,冷硬的如同杀了只鸡一般。
这样的人最狠。
再者,她手中有长刀,若想制服,少不得要再伤一人,又得多上不少治伤的花销。
最后便是成了又如何,难不成当真要将这二人卖掉?
买卖良家子是要下大狱的——他们可是良民!
“你说放人就放人?”老成些的人开口道,“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们”。
“把你怀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若是我们满意了,就大发善心放了你们”。
“哼,”温舒冉冷笑一声,长枪瞬间变了方向,直抵在受伤男子的脖颈处,“现在我改主意了,里头的人听着,若不把那个女郎给我,我就杀了他”。
嗐,这是要黑吃黑啊。
那可不行,这女郎也是好不容易逮住的,没剥下几层皮来,怎可能心甘情愿的放过。
但眼前的女郎粉面寒霜,琉璃似的眼眸比长枪的刀尖还冷,老二的脖颈处已经出现淡淡的红痕。
操蛋了,这小娘皮是真的敢杀人!
他们可是良民,怎能斗过这样的恶人。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男子还想着输人不输阵,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样的场面话,却听见小巷中传来女郎的倒数声,“十、九、八·······”
这恶女,竟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温舒冉一字一顿的数着,还未数完,猛然间见一个钗横鬓乱的女郎直直地撞她而来,随后,一个男子紧跟着窜了出来,直取她的面门。
这是要狗急跳墙了。
温舒冉本就防着此刻,手腕微抖,刀尖彷佛有自己意识一般绕开女郎,直勾勾地戳进男子的蝴蝶骨中。
这个位置不会伤及性命,却最是疼痛,铁打的汉子受了这一刀也得缓上半天。
果然,那男子如烧熟的虾子一般,蜷缩着倒在地上,甚至连呼痛声也无,只有身体时不时的抽动片刻。
“你竟杀了老三!”
老大目眦欲裂,哥仨儿一块出来讨口饭吃,如今老二伤了大腿、命悬一线,老三又被这人一刀捅死。
哥仨儿竖着来三个,横着回去的就有两个,乡里乡亲的,他怎么跟老二老三的家里人交代?
老三光棍一个也就罢了,老二可是今年刚当了爹,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娃崽儿呐。
怒火烧红人的眼睛,也烧干了人的神智,里头的人全然忘记了刀枪的危险,直往温舒冉而来。
他娘的,只要三个人一块横着回去,他就不是孬种。
温舒冉眯起眼睛,提着手中长枪便刺,只是她抬手,木棍却纹丝不动。
她定睛一看,一直躲在墙角哀嚎的男子见老二没了声息,竟拖着断腿而行,不顾刀刃伤人,将刀把紧紧攥在手中。
一时之间,长棍竟完全抽动不得。
大意了。
温舒冉转身就跑,一个女子失去武器便如同弓箭没有箭矢,毒蛇失去牙齿,这个时候再去对付一个暴怒的成年男子无异于天荒夜谈。
可还未跑出几步,一股巨力从后颈处传来,衣领扯住脆弱的脖子,让人不自觉的往后倒去。
与此同时,一只手臂横穿过她的脖颈,又猛然收紧。
温舒冉眼前一黑,心跳和耳鸣同时在耳边响起,窒息感缓缓而至。
男人大概是恨极了,坚硬的牙齿咬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彷佛是催命的铃声。
急促又猛烈的呼吸声喷在她的头顶,带来阵阵湿润的黏腻,彷佛一条扭曲着身体的毒蛇正蜿蜒爬行。
耳鸣和带着恨意的吐息揉杂在一起,敲响了生命的丧钟。
“去死吧,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