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冉犯了难,鸡蛋不能放进同一个篮子里,李家人自是不能再寻。
要不,找自季家帮忙?
这念头刚起便被活生生掐灭,季伯礼虽是个端方君子,但季母却不大好相与,眼神又利,被发现端倪就不好了。
要不,去找杨大哥?
灶里柴火添了三回,锅中的糖水炖出透明的胶质,溢出了满屋子的香气。
温舒冉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起身推车。
温母正等着吃现成的,却见自家的女郎已经出了门,她诧异问道,“怎这个时候出摊了?还未用早膳”。
温舒冉脚步不停,“阿娘自己用吧,我去找杨大哥支个炉子”。
“炉子?”温母瞬间坐直身子,语气中满是不赞同,“浪费那个银钱做什么?”
阿冉虽好,但就是太过勤快,又太过操心,自从天气转凉以来,便时常忧心梅水生意,说是要再做一门叫、叫什么‘奶饮子’的营生,还跑道城外的玉龙山上采人家都不要草叶子,白白浪费时光。
照她说,安安稳稳的看着梅水摊子,再嫁个好人家才是最最要紧的事儿,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躺椅上的妇人越想越气,只是她还未起身,只听见哐当一声响,女郎的身影已经完全不见了。
········
这死丫头,脸色不好,跑得还挺快。
将温母的啰嗦声远远的甩在身后,温舒冉直奔杨家。
正巧,杨家的大门从内拉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门内转了出来,正是杨家的长子杨金原,见是温舒冉等在门口,他诧异道,“今日什么风?竟将温小娘子给吹来了。”
自从温舒冉去岁及笄,温母便耳提面命的吩咐她不许与巷子里这些人家来往,尤其是杨家——有个二十来岁还没娶上娘子的‘老光棍’。
不仅穷,负担还尤为重,家里半瞎的老娘需要吃药看病,还有两个尚未长成的妹妹,缝缝补补的家,到处都是填不满的窟窿。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人家,会替她出头。
温舒冉扬起笑脸,“正是找你有事,我需得一个架上车上的炉子,你可会做?”
家中甚贫,杨金原也无甚手艺技能,只能卖些力气,可那样的活计若是没有肉食,只会叫人熬干了血肉筋骨,留下薄如纸的皮囊。
杨家老老少少本就艰难,若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再弱些,日子就没法过了。
是以杨金原眼下只在外头帮闲,杀猪、搬家、护镖、跑腿,只要给钱,样样都干,因其体魄强健,性格豪爽、为人仗义,在西市这边颇有些名望。
只是泼皮总归是泼皮,就像丐帮的帮主照样是个乞丐,凡是自持身份的人都很是看不上他。
温舒冉又道,“连做炉子的石砖瓦泥,给你算二百文,如何?”
杨金原心中略一算账,立刻便答应下来,扭头将人往屋里引,“你想做甚么样的?只管说来,必教你满意”。
石块、泥巴都不用银钱,只要卖些力气,城外多的是,至于泥炉子的功夫,更不值得一提,轻易就能挣下两百文,傻子才不干。
温舒冉不动,杨家炊烟袅袅,若是此刻进去,便是吃下一粒米,对杨家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
“不如·····”
她话还未说完,只见杨三娘捧着双手踏过门槛,“阿兄,这两个豆面馍你路上吃”。
瞧见门口不止站了一人,三娘一愣,犹犹豫豫的分出一个,“阿冉也来了,这个与你吃罢”。
两个馍馍对阿兄来说不过是个半饱,若是再分出去一个,只怕连个底子都填补不上,只是来者是客,又恰逢用膳,没有叫人空手走的道理。
看出她眼底的不舍,温舒冉连忙摆手拒绝,这豆面馍馍乃事用黍、藜、豆者混制而成,粗粝如沙,是许多人家拿来喂鸡、喂狗的东西。
在杨家倒是登堂入室了。
杨金原倒是不客气,见温舒冉拒绝,立刻将两个馍馍全都塞回妹妹手里,“我一早起来无甚胃口,你与二娘吃便是,对了,阿娘那份别忘了加些白面进去”。
“知道了”,三娘点头又摇头,“阿兄你带着罢,我与二娘不饿”。
二人推推嚷嚷,一旁的温舒冉只暗自叹气,她站在这里都能听见二人腹鸣如鼓,哪里是不饿,不过都是想叫对方多吃些罢了。
“三娘且回罢”,温舒冉拽着杨金原便走,“我请你阿兄去吃烩汤饼”。
杨三娘的目光惊讶的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难道······”
大哥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