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陈盛戈的怒火,是两只怨鬼都没想到的事情。契约链接感受到情绪之后就更没有底气了。他俩一把抓住人参精,将法阵解开,又毕恭毕敬地递上账本来。
陈盛戈和俞青青粗略翻了翻,然而尴尬的是,穷了太久实在是看不出分别来。什么彩陶侍女佣、玛瑙松石坠,听起来就很贵,看着价格也没有实感。
正在此时,后边跟着回来的小孩子踮起脚尖道:“也许能为您排忧解难。”
他家中也还算富裕,吃穿住行不说顶好,也是不差的。日日穿云锦苏绣,配白玉腰佩和掐丝金冠,再由小厮驾马车送入士人学堂,听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讲四书五经。
虽家风清廉,并未用过极尽奢靡之物,但同堂而坐者尽是高官富商之子,也是颇为精通,能说出其中门道来。
细细看过一轮,他双手递还账本,认真道:“物件价钱应当翻了五六倍,多者十倍亦有。例如这点翠金丝步摇,若是在钗环铺里买进,五两黄金足矣,此处卖出了二十两。”
小胆小匠原还想着要吹嘘一番自己如何审时度势,如今也歇了心思,只是从屋子里又拿出来厚厚一沓银票来。
都是一千两的面额,上面画着江水涛涛的波纹,四个角落是跃出来的漂亮鲤鱼,正是川满城的铺子发出来的。
陈盛戈好歹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算得清账上的数目,仔细核对下来居然分文不差。
她看不得暗中盘剥,只是本来拍价多少是那两只怨鬼的本事,如今所得银两明显不减反增,倒是踩着她的底线滑溜溜过去了。
火气消减下来,只是不好什么都没有表示,惯着这两个卧龙凤雏还不知道到时候搞出来什么幺蛾子呢。
眼角余光看见在木头傀儡中悄悄挣扎的人参精,圆滚滚的身体上分出数条根须,同顶上的几片叶子一齐垂落下来,显得很蔫巴。
陈盛戈干脆抓住了那只胖胖的人参精,强硬道:“充公了,有意见吗?”
小胆小匠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陈盛戈又将小孩子轻轻推到身前,介绍道:“这是我们盛云门的新弟子,尊重他的意愿不叫旧名了,等到拜师仪式另起新名。”
她又指着那两具木头傀儡说:“这是你的胆叔叔和匠叔叔,记住了啊,这两个说话当耳旁风就行了,信个主语都多余。”
小孩子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认真弯腰行礼:“胆叔好,匠叔好。”
陈盛戈被这样乖巧有礼貌的徒弟高兴坏了,搓了搓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对着那两个不成器的问:“见面礼呢?”
“有钱买人参精,没钱送见面礼吗?”
眼见对面一拍手准备狡辩,陈盛戈皱起眉头:“信不信我去你屋子里自己拿?到时候可就不是你说的算了啊。”
“小师弟是纯阳之体,记得挑点相辅相成的啊。”
小胆小匠垂着头进屋子了,流畅关节的摆动竟然显出来滞涩之意,木头鞋子重重落地的响声几乎明示了不情不愿。
陈盛戈只是拍了拍小徒弟的肩头,毫无动容地自夸了一句:“这房子盖得真对称,不愧是我啊。”
手掌下的肩膀单薄,似乎一推就会倒下。小徒弟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关了一段时间,身形瘦削,腕骨突出,青蓝色的血管分外扎眼。
花甲食用之前要去砂砾,河虾要挑出虾线,司家在食用灵童之前也有样学样讲求干净,要‘排净杂质污秽’,日日只喂些汤水,自然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陈盛戈是真怜爱这个徒弟,虽然自己没钱,但是那两只怨鬼赚得盆满钵满啊,今天一定要给小徒弟狠狠捞上一笔才行。
乖徒弟是纯阳之体,修炼上一日千里,只是还未成长之时容易受妖鬼觊觎,陈盛戈存了一道精纯剑意在符咒里,放在他身上用来防身。
宗门里就这一个徒弟啊,陈盛戈俞青青恨不得把全宗门都搬空给他,这护体法器之类哪嫌多呢?
而且不同属性效用特点不同,实际使用也各有优缺。且看看还能要出来什么吧。
翻找了好一会,小胆伸过来的木头手掌里攥着一条护体法衣。
绸缎的光泽柔亮,一看就知道是上品布料。白色窄袖便于手臂活动,针脚走线细密隐蔽。
小胆解释道:“这是我当时买来想拿来撑场面的衣服,火烧不着水浇不湿,还不沾泥油,一冲即净。”
“这种法器还能变换大小,适应主人,一件能穿三代呢!”
陈盛戈略看了看,心中还算满意,面上仍不动声色道:“就凭你奢侈享乐的性子,买衣服会只买一件?”
小胆一抬头视线交汇,陈盛戈丹凤眼中满是不悦,摆明了知道他的小心思,苦着脸又拿出来一件法衣。
墨色绸缎以金线做云纹装饰,广袖交领,端的是一派低调奢华。
平民百姓做衣服用料节俭,常为短打窄袖。宽袖子所用布料更多,是财力和实力的象征,也作为正式场合里的礼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