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怀疑他是否在认真对待这段感情。那些蛛丝马迹,究竟是不是我自己恋爱脑上头的过度解读?我开始不断地怀疑或许他并不爱我,并没有同我爱他的浓度一样喜欢我。
最终我得出结论,或许他对我存在好感和欲求,并不是全无好感的,只是没有我对他那么多。我很早就认清了,只是不甘心,也太贪心了。
然后,我感到很累,这样的感情很难支撑。】
不怪闻钊会这样想。
对于恋人的异样,时晏和当时或多或少有些察觉的。
但他安慰的方法只是更多地同闻钊上床,企图用身体的快乐来逃避,完全起反效果罢了。
更糟糕的是,当工作和私人生活的界限开始模糊,问题也随之产生。
时晏和很难在工作中将自己和闻钊的关系摆回下属和上司的状态。
他不像以前那样能够坦然地接受闻钊针对机甲操作和任务执行上的批评。明明闻钊在任务中的战略部署是等级严明的军部里上级对下级的命令。时晏和却非要跳出来违纪。
尽管闻钊在私底下一再重申“对事不对人”,哄他的时候也一遍遍地强调了工作和个人感情是分开的。
但当时还不够成熟的时晏和完全无法理解和配合,常常跟闻钊耍少爷脾气。
终究是给本来就在这段感情里负重前行的闻钊,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积累已久的隐疾,终于爆发。
“你退役了?”
那天,执行了三个月封闭任务回到军部的闻钊,是看到系统里的文件才知道时晏和退役的事。他马不停蹄地办理了休假去见时晏和。
“嗯。”时晏和正趴在酒店的床上在打游戏,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他没有想过,自己退役的消息闻钊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闻钊会是怎样的心情。
闻钊沉着声音问:“为什么?”
“本来就是圆家里老人的梦,还有玩军用机甲爽一点才进来的。上次出任务情况比较紧急,家里人知道之后又觉得太危险了,早点回去家里找个闲职休养一段时间比较好。”
时晏和指的是闻钊出封闭任务之前的星际边境守卫战。
他们小队跟随大部队离开中央军区,前往数个星系之外的边缘地区,捣毁一座频繁在边境破坏、吞并星球扩张的变异虫巢。
三支新人小队被分配了守卫补给线中转站的任务,本来是前线危险系数最低的工作,却倒霉地碰上了高阶变异虫潜行至此攻击基站,信号中断。
为了维持前线补给,做出决定,三支小队分别将物资紧急送往前线、向后方请求支援、镇守基站。
时晏和他们小队选择了镇守基站,仅靠十人小队拖住了巨大型高阶变异虫整整三天。基站各类补给绝大部分被送到前线,他们仅保留了一小部分,拖到最后补给告罄。
好在收到增援请求的是机甲三部,这才有变异虫已经把他驾驶舱啃穿之时,闻钊在关键时刻的“英雄救美”。
在闻钊的驾驶舱醒来时,时晏和怀里有一筐扎着蝴蝶结与鲜花的营养液。他们正在返回中央星系的路上。
“醒了?”闻钊开了自动驾驶,调整了时晏和的输液速度,戏谑又亲昵地叫他“小少爷”,在他耳边说,“我们凯旋了。”
时晏和眼角躺下一行泪没入耳畔的发丝,他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拼尽全力抱住了闻钊,在恋人的可靠的颈窝里哭了很久。
他一直害怕失去意识之前,看到闻钊赶来的画面,是他濒死的幻觉。
无论是精神还是□□,他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让时晏和感受到庆幸又崩溃。
过于充裕和丰盈的物质曾让他在安逸中生出许多性格和思想上的“富贵病”,而这次生死边缘走过的路,无疑是绝佳的契机,让他意识到生命的重量。
但残酷的战争在他面前夺走活生生的战友,变异虫骇人的口器距离他的头颅和心脏只有一米之隔,也成了他刚刚重建的内心无法承受的巨大创伤。
尽管时晏和非常需要陪伴和休息。但闻钊有封闭任务在身,将他送回中央星系后,进入了失联状态。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怨恨闻钊此刻的缺席,知道闻钊是在执行更加危险的任务,甚至知道闻钊试过提交申请留下来陪他被上级驳回。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对恋人心生怨气。
是,他还是任性、高需求又不讲理。
但时晏和完全没想到,回到首都星休养后,他会延迟出现精神上的困扰。
刚开始是噩梦与失眠在漫长的黑夜折磨他,然后反复的闪回不分时间场合的出现,紧接着高度的警觉使得他无法忍受任何噪音,连气球破碎的声音都能让他情绪动荡。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比起身体上已经痊愈的伤,心理上的问题更加严峻。
家人比他更早意识到问题,强行带他去医院后,时晏和才知道自己需要治疗。
入院后,时晏和递交了退役申请。
明明还有假期,但还没等闻钊回来就立即退役,时晏和也说不清有多少成分是出于对闻钊的“报复”。
可小小的“报复”之后,闻钊依然没有消息,过了很久才回来。
那时,时晏和的状态又不一样了。
情感反应变得麻木,对周围事物失去兴趣,沉迷于低智、重复的廉价电子游戏当中,甚至对家人、友人的感情也变得疏远,好像整个人都蒙在毛玻璃当中,与首都星繁华的世界隔绝。
“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家人要求你退役?我不觉得你是那种被家长掌控人生的无能二代。”这是确定关系之后,闻钊头一回跟时晏和说这么重的话,“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电子游戏的音效响个不停,忽明忽暗的光效落在时晏和面无表情的脸上。
“这是我自己决定好的事情,又不是拿不定主意,为什么需要你的批准?我退役了,你已经不是我的长官、不是我的上级了,少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