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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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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在雨中飞驰。

车上,江礼慵懒地拧了拧鼻梁。

这段时间的长途奔波,让他身心俱疲。

身边,一个银发鹰眼的老管家悠悠开口:“少爷,要不要去公馆休息?”

他摇了摇头,看向窗外,街灯不断,在脸上忽明忽暗。

蓦然间,他叹了口气,声音透着一丝无奈:“王管家,我们还能找到她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王管家拍了拍他的手,安慰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

很快,汽车在武康路上的一幢黑色大门前停下。

门牌上写着武康路941号。

雨水滂泼而下,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

王管家看向窗外,忽然惊讶道:“老虎窗怎么亮着?”

看着老虎窗里那抹暖黄色的灯光,江礼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会是进贼了吧?”王管家手一拍,“不行,得报警。”

说着就要掏手机。

江礼抬手拦住了他:“不必,应该是昕怡的朋友。”

“大小姐的朋友?”王管家犹豫着放下手机,却还是担忧道,“我看要不还是回公馆吧?这么大的雨,我怕这老房子……”

“开进去。”他满不在乎地掏出手机,摩挲了片刻,又放进了兜里。

电动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片墨绿的草坪。

主楼前,王管家下车撑开伞,护着江礼到门口。

又一辆保姆车开了进来,六七个保镖纷纷下车,小跑到主楼门前。

王管家清了清喉咙,而后高声喊了一句:“里面有人嘛?”

可除了哗啦啦的雨和轰隆隆的雷,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将耳朵贴近大门,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仔细听来,好像是在说“张大胆,你的生辰八字有什么人知道?”

王管家回头一笑:“应该是在看鬼片。”

又敲了敲门,可不管是轻轻敲,还是重重敲,都没有人回应。

江礼掏出钥匙:“我看还是直接开吧。”

王管家微笑道:“还是我来吧,万一真是大小姐的朋友,由我来解释可能会好一点。”

江礼点了点头,稍稍往后推了几步,用眼神示意保镖们及时跟上。

保镖们也纷纷点头,个个摩拳擦掌。

一道闪电在划开黑夜。

钥匙咔哒一声转响。

伴随着滚滚雷声,王管家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

保镖们也随即跟上。

江礼走在最后。

一进门,他瞬间惊住了。

居然有种陌生感。

原先灰蒙蒙的客厅,由于换了新灯泡,如今暖黄透亮。

每处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之前丢在仓库里的瓶瓶罐罐也被洗得崭新,放置在客厅的各个角落,每一瓶里都插着粉嫩的百合花。

中间,一个幕布拉下来,正在播放老港片《鬼打鬼》。

可看电影的人却不见踪迹。

百合花水润洁白,似乎刚喷淋不久,此刻被门外的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江礼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花瓣。

不知为何,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闪回。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木质踏步咚咚作响,一个保镖匆匆下楼,小跑到跟前向他汇报:“总裁,楼上有个女人。”

他回过神来,淡淡道:“没吓到她吧。”

保镖摇摇头:“没有。”

江礼紧了一下衣领:“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保镖低声道,“她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

一道惊雷在门外炸响,他神色一凛:“什么?”

抢步上楼,只见长长的步道上,一个红衣服女生躺在地上正仰面朝天。

黑色长发,瓜子脸,鼻头小巧,嘴巴却张得老大,脸上是瘆人的惨白。

王管家则蹲在她身旁,手指按着她的脖颈,神色严峻。

窗外闪电阵阵,痛苦的回忆不停地钻入脑内,他咬着牙,紧握双拳:“死了吗?”

“我已经联系医生过来了。”王管家摇了摇头,站起身,“还有气。”

他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安排保镖把那女生抬进卧室。

王管家心有余悸:“得亏我们今天回来,不然等到第二天,怕是……”

看了看少爷的脸色,似乎比刚刚地上的女人还白,就没再往下说。

几名急救医生很快赶到洋房,翻了翻她的眼皮,检查一番。

“低钾血症,应该是急性的呕吐加腹泻引起的。”一个秃顶的中年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挂挂水就能好。”

“那就好。”王管家也松了口气。

卫生间里,江礼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怔了片刻。

随后,叹了口气,取下毛巾擦手。

刚要转身离开,却无意中发现,地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东西。

他弯下腰,拾起。

放在手心。

是一个红色的平安符。

心忽然再次揪起。

五年了,他本以为再也找不到它。

没想到,这个夜晚它又重新出现在这座老洋房里。

他紧紧握住那枚平安符,走出卫生间。

走廊窗外,暴雨渐止。

梧桐树影婆娑,在他脸上投下斑驳。

*

不知不觉中,陈澄梦回高考之后的那段暑假时光。

出分数的那一晚,小镇炸开了锅。

老爸喝得酩酊大醉,高兴得在院子里舞剑。

出分数的第二天,家门口停满了小轿车。

教育局长跟在副市长后面进门,一个劲儿地跟她握手合影,电视台记者扛着机器挤在后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这可真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

出分数的两个月后,在即将开往东澜市的火车前。

哥哥们帮她把行李安顿好,笑着说:“妹妹,读完建筑记得回来把老家的房子修修。”

老妈擦着眼泪:“从来没出过远门,现在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老爸只是笑笑,声音有些沙哑:“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着给了她一个红包。

她当时说:“又不是过年,干嘛要给我红包。”

大哥说:“是老爸给你求的平安符,里面写着你的生辰八字,能保你一生平安。在包包里放好,别弄丢了。”

广播响起,火车开始鸣笛。

她深吸一口气,朝他们挥挥手,踏上了火车。

找到座位后,她打开红包,里面放着一张略带岁月痕迹的百元大钞,一张红色三角形的平安符。

轻轻凑近闻了闻,还带着庙里的味道。

身旁传来敲车窗的声音,她抬头看去。

站台上,二哥在窗外朝她挥手,全家人都在朝她挥手。

她也挥手回应。

列车缓缓启动,她紧紧握着那枚平安符,视线渐渐模糊:“我一定会学有所成,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

*

等她再次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她疑惑:“我这是死了?”

转头望向右边。

窗外梧桐枝桠轻摇,叶片闪烁着翠绿的光泽。

她疑惑:“我怎么还活着?”

转头望向左边。

左边是一支点滴架。

吊瓶里已经见底,最后一丝药液正顺着透明的管子往下滑。

按以往的经验,如果输液结束时不及时换瓶或者拔针,一会儿便会被塑料管抽血。

那时候,只能眼睁睁看得身体里的血顺着塑料管上移。

但此刻的她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连抬手的劲儿都没有。

“拔......”

她想说话,却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突然,空气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响指。

紧接着有人匆匆走了上来,帮她拔针,按住针口。

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子,看模样应该四十来岁,看那秃顶大概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

她连忙道谢,因为说不出话,只能张张嘴表示一下。

“醒了?”

一个温润的男声从房间另一端传来。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想撑起身子看看是谁,却连抬起脖子的力气都没有。

下一秒,对上一双潋滟如玉的眸子。

晨光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脸庞。

乌发如墨,五官精致,剑眉星目,整个人贵气十足。

定制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姿,领口微敞,露出好看的喉结。

“你就是昕怡的朋友?”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疏离。

陈澄心中猛地一惊:这不是之前踩她手的那个帅哥吗?

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

不对,难道?

他冷冷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想说“不辛苦”,却只能摇摇头。

他紧了一下袖口,离开了她的视线。

临出门前,他说:“等你好了之后就离开吧。”

她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

*

接下来三天,她被困在病床上。

虽有专人照料,但心里总觉得憋屈。

白天发简历,等通知,看剧消遣,再发简历。

三天后,她咬牙切齿地下床:“我非得找他当面算账不可,居然卖我过期食品。”

陈澄翻箱倒柜找当时的零食袋和小票,却一无所获。

照顾她的人见她已经恢复了,便离开了。

那个不苟言笑的帅哥再没出现。

偌大的老洋房,又剩她一个人。

她气不过,直接杀到导员的零食店。

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地面,空气像被煮沸了一样。

可当她转过街角后,却愣住了。

那零食店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吉屋招租”四个大字。

她又打电话给他,结果对方已停机。

她几乎快气炸,朝大门上狠狠踹了一脚,才转身离开。

回到老洋房,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滚蛋。

可收着收着,突然顿住了,坐了下来:

我能去哪儿?

没工作,没住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等等......

她忽然想到什么:

凭什么他让我走我就要走?

这房子明明是昕怡让我住的啊!

想通这点,她立刻给昕怡打电话。

“那是我哥,江礼。”昕怡说,“八百年才回来一次,你放心住下就好。”

“这样不好吧。”陈澄厚着脸皮向她保证,“我等找到工作一定搬出去。”

江昕怡笑道:“你就听我的,放心住下就是,我跟他说一声。”

放下电话,陈澄长出一口气。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在替她打气。

*

这八百年过得真快,短短一个月过了三个八百年。

半个月后,她对江礼说:

“等我找到工作就离开。”

一个月后,她对江礼说:

“等我找到工作就离开。”

江礼不耐烦地看着她,没有说话,那微蹙眉头下的眸子仿佛在对她说:你脸皮真是有够厚的。

可她也没有办法,因为没有档案,自己就像个黑户似的屡屡碰壁。

原来的建筑公司踪迹全无,根本无从找起。

虽然已经在努力补档案了,但没有那么快。

只能一边做兼职一边找工作。

第二天上午,她照常打开邮箱,看看发出去的简历有没有回复。

在一堆“很抱歉”中,她骤然发现了一封不一样的。

是昭明集团的回件。

昭明集团?

那个市值千亿的昭明集团?

每年招人都挤破头,近几年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光笔试就有三轮,然后再面试,再做性格测试分配岗位。

一周前,她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投了简历。

本以为自己的简历会石沉大海,没想到这就收到了回件。

“看过您的简历,您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请务必下午来公司面谈。”

她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笔试都没考,直接让她去面试?

她打开昭明集团官网核实邮箱,确认无误。

她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下午的面试。

*

昭明集团总部就在老洋房附近。

十分钟的路程,她走得忐忑又期待。

公司气派豪华,门口一对石头白象伸长了鼻子。

推开玻璃门,冷气扑面而来。

她直奔前台。

前台小姐微笑道:“什么事?”

她扯了扯嘴角:“我叫陈澄,来应聘的。”

前台小姐瞬间瞪大眼睛:

“您就是陈小姐?”

陈澄尴尬地点头:

什么情况?

我是什么很有名的人吗?

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前台小姐慌忙打电话,放下后又立刻换上职业微笑:

“人事部在9楼,请直接上去。”

然后朝安保人员挥挥手。

安保小哥立马小跑过来,伸手指引道:“陈小姐这边请。”

她心想:你们这边对应聘者还蛮周到的嘛。

再回头,发现前台小姐在后面朝她鞠躬歉笑。

安保小哥贴心地帮她按下电梯。

一开电梯门,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微笑道:“请问您就是陈小姐吗?”

她尴尬点头:“是的。”

男子笑道:“我是人事部的小李,请随我来,我们部长正在等你。”

陈澄脑袋一下子炸了:“什么?人事部部长亲自给我面试?”

她边走边问:“今天是不是有很多人来面试?”

小李笑而不语,只说着“这边请”。

拐了几个弯,小李敲开九楼会议室的门:“周部长,陈小姐来了。”

陈澄朝里面看去,只见一个胖似弥勒佛的中年男子正坐着桌边,手紧张地摩挲着桌面。

陈澄微微弯腰:“你好,我是陈澄。”

他转身一脸笑眯眯道:“陈小姐快请进。”

陈澄走进会议室,周部长给了小李一个眼神,小李快步离开,将会议室门合上。

“陈小姐快请坐。”周部长伸手要帮她拉凳子。

陈澄慌忙道:“你不必客气。”

心里暗暗赞叹:这就是所谓的“礼贤下士”吧,难怪昭明集团能成为千亿资产的大集团。

这企业文化,确实了不起。

陈澄坐稳之后开口道:“周部长,要不我们开始吧 。”

周部长一愣。

会议室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他开口问:“开始什么?”

陈澄道:“今天不是面试吗?”

“面试谁?”

“面试我啊。”

“陈小姐开玩笑了。”周部长拍了下桌子,“今天来的目的是告诉你,你被录用了!”

“什么?!”陈澄几乎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真的吗?”

周部长露出佛祖般的微笑:“那还能有假?”

陈澄却陷入沉思,凝视着他的脸问:“为什么?”

周部长似乎也被问住了,他转过身。

良久才开口:“我记得陈小姐是培基大学毕业的吧,那是985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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