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琳妃愿意把自己给他,他才设计让年幼的周玄凌看见他与琳妃的苟且。
他不怕周玄凌说出去。
这孩子早被他母妃教坏了,自尊极强却又软弱无能,他不可能把自己母妃与王叔苟合的事说出去。
可,摄政王可以断定,那一幕必然给周玄凌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并且这阴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爆炸,将周玄凌整个吞噬,甚至会把整个大周吞噬干净。
所以摄政王几乎是满心愉悦的捧了周玄凌上位,也是满心愉悦的放任朱成璧给他下毒。
——他死了没关系啊,反正他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他已经把引子埋好了,就让周玄凌带着整个大周走向灭亡吧,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恶心又肮脏的世界了。
至于朱成璧是不是对他又爱又恨、念念不忘,摄政王哪里会在意这个?
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这整个故事是如此大胆甚至是疯狂,但是却又诡异的契合了大周几位帝王几乎一致的自私和阴险,故而慕容夫人与贺滢滢几乎是毫不怀疑的信了。
慕容夫人震惊过后,问:“那朱成璧不知道……摄政王没有那……”
作为女子,慕容夫人实在问不出口,毕竟她身边还有新媳妇贺滢滢在。
安七道:“元肃帝只是让摄政王没了繁衍子嗣的能力,并没有毁了他行房的能力,大约也是怕他不管不顾的闹出去的缘故。”
慕容夫人倒抽一口凉气,偏头去看贺滢滢,果然见对方脸红似烧,当即眼疾手快的给了安七一丁壳,敲出一声清响:“你嫂子是文人世家!”
是的,贺滢滢家是文化人,只是姊妹两个都嫁给了武夫。
安七哪里想得到有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疼得她晕头转向。可慕容夫人是她母亲,她又不敢还手,只好委委屈屈的说:“娘你轻些,真敲傻了怎么办!”
慕容夫人搓着双手,对贺滢滢说:“滢滢啊,我们家的女儿只做男儿教养,素来直爽些,你莫见怪。”
贺滢滢仍然红着脸,却很温柔的说:“无事的母亲,贵妃是极好的。”
安七捂着脑门:委屈巴巴.jpg。
慕容夫人安抚了自己唯一的儿媳,又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安七小声哔哔:“从摄政王棺材里找到的……”
慕容夫人倒抽一口凉气,宛如公鸡打鸣:“你去掘坟了!?”
安七:“……”
安七心虚的转开脑袋,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慕容夫人一下子握紧了贺滢滢的手,强撑着说:“滢滢别怕,她不常这样……她以前不这样,这是特殊情况!”
贺滢滢:“……”
安七:“……”
其实并没有……她是从系统更新的故事背景里面找到的解说,但……嗐,只能让摄政王顶个锅了!
虽然慕容夫人恨不得撅过去,但是好歹是放下心了——至少朱成璧就算是满身是嘴,那也说不清了,毕竟她总不能昭告天下她是在玄凌出生后再与摄政王苟且的吧。
而在短时间内,安七将会以癫狂为掩护,暂时退出兴风作雨的舞台。
玄凌固然是担心安七、牵挂安七的,但是他现在正在想办法调集他手上所有的兵力,同时命令几位大臣将中京附近的士兵集结起来,以中京为起点,在全大周范围内搜寻那仿佛人间蒸发一样的周玄清的兵马。那么多人,拦在玄武门前黑压压一片,玄凌就不信会一点踪迹都留不下!
这样的忙碌下,他没多少机会来探望安七,安七也就不需要时时装疯,只是按时让章弥熬药也就是了。
而玄凌也确实没有找多久,短短三天,他就在自己的大哥与九弟周围找到了一些可疑人物。
这些人对周家血脉还挺忠心?居然还想着策反其他周家的王爷!
玄凌气得七窍生烟,但也同时受到了启发,开始命人着重排查所有周氏族谱上的旁系子弟。
还真被他猜中了!
周家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有了一百多年,这百年里自然繁衍出了诸多旁支。首先是隆庆帝的几个孩子,随即便扩散到了元肃帝的几个孩子及其后代,最后甚至开.国皇帝的其他孩子及其后代也被找上了……
玄凌开始手忙脚乱。
这位置没人不想要。
尤其是他们都有周家的血脉,又都认为玄凌没有周家的血脉的时候,那夺位之心就越发的蠢蠢欲动了。
而让玄凌想不到的是,周玄清留下的人仿佛还在不断撺掇其他士兵加入。
因为分散到周家旁支身边的走狗,已经远远超过了起先在玄武门看到的数目。
可玄凌根本没功夫去思考这件事了。
他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不讲道理,直到大周境内多个地方开始揭竿而起,打着姜氏贼人还大周江山的名号,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了各地游蹿以及集结的活动。
玄凌又愤怒又怨恨,到了某个临界点,他彻底放弃了澄清自己的血脉问题,而是——要杀了所有可能反他的周氏子弟!
一场极为血腥的屠杀在大周的土地上迅速展开。
而慕容迥与慕容世柏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京城的。
他们的回归,意味着玄凌至少多了数万甚至数十万的支援,数目取决于慕容迥父子随行人员的数量。
慕容迥父子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得了玄凌的承诺“此事一旦平息,朕便立世兰为皇后,还请岳丈与妻舅助朕一臂之力。”后,便义无反顾的为玄凌清缴周氏族谱上的所有“余孽”了。
这场浩大的清缴持续了足足两个月,在历朝历代的反叛中,这已经算很短的了,甚至有一些过于短了——好像那两百多周氏子弟及其身边围绕的逆臣走狗,都是纸糊的一样。
慕容世松:那不是废话吗,都是自己人。
但平息了就是好的。
玄凌用铁血手腕彻底镇住了天下的流言蜚语,还有些许的微弱声音也成不了大气候。
但很快,他就受到了反噬。
他习惯了暴躁,习惯了血腥,一旦有不顺心的事,他就想杀。
他开始觉得只要杀了让他不开心的人,他就可以开心起来。
而已经拿起了屠刀的掌权者,再想放下,那可就是难于登天了。
而玄凌也忘了——他从未亲手杀过一个人。
本质上他仍然是那个软弱又无能,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躲在屏风后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慕容迥父子会回来,这本是源于玄凌的不信任,可他们回来却为玄凌解决了如此大的麻烦。
所以玄凌极为痛快的履行了他的承诺,昭告天下说他要立安七为皇后!
同时,他让慕容迥颐养天年,让慕容世松回家陪陪妻子,慕容家一门三将竟只留了一个慕容世柏在军营,甚至他也很快要议亲……
这是狡兔死,走狗烹啊。
然而天下臣民无一敢反抗的,毕竟到底人家也是夫妻,是一家人,他们这群外人又哪里敢在老虎嘴边拔胡子呢?
而慕容夫人及其他女眷,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个时候,费云烟也已经临近了产期。
玄凌仍然不放心,他甚至命令太医院及稳婆不要为费云烟接生,他让人下了催产药和大量红花——他想要费云烟一尸两命。
那一晚,承乾宫内的惨叫声响了整整一晚上,响遍了整个紫奥城。
费云烟当然没救过来。
连同那个孩子也……在母体内活活窒息。
这样惨烈的过程与结果,让宫里的另一个大月龄孕妇被惊动了胎气,次日清晨就开始发动,挣扎了一整个白天,也是差点就母子俱亡了。
玄凌选择了舍母留子。
那是个皇子,玄凌大喜过望,当即把孩子交给了敬妃——他说皇后身子不适,不能抚养幼子,而敬妃秉性柔嘉,又没有亲子,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而费云烟的孩子不能留下来,是因为费云烟本就是慕容家送进来的人,就算安七还癫狂着,那这孩子也是只能养在安七手下的。
玄凌心疼安七,但永远不会对慕容家彻底放心。
这就是周玄凌。
这就是皇帝。
其实能看出来他是妥妥的周家种,只可惜无人相信。
做完这些安排,玄凌竟可以心平气和的与安七同榻而眠。
他也不担心安七会暴起伤人——安七只要在宓秀宫里,就会十分安静。
所以当他某一天醒来,看见安七睁开眼睛盯着他,而他脖子间正抵着一把宝石匕首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然而皮肤上传来的轻微刺痛感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小心翼翼的问:“世兰,你清醒了?是朕……”
“我知道。”
安七的语调诡异的上扬,似乎有些扭曲的愉悦。
手又下压一分,呢喃道:“我的爱人……”
玄凌直接僵直了身体。
安七的匕首一点点逼近:“皇上,您怎么不说话?您说您爱我啊。所以欺我、害我、算计我,所以伤我孩儿、纵我与端妃、皇后为敌,所以驱使我父亲兄长、又疑心防备我父亲兄长。我当然相信你是爱我的,正如同……我的匕首渴求你的血液一样……”
玄凌双手成爪状,欲要用男性的力量反抗,他道:“你敢弑君?”
谁料安七看都不看,另一只手狠戾的往下一挥,只见寒光一闪!
玄凌顿时感到左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低头看去——居然是一把金钗穿过他的手掌牢牢订在了床沿!
鲜血瞬间漫了出来,让玄凌痛到了极点,也怕到了极点,他哆哆嗦嗦的说:“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兰儿不会这么对朕!”
安七笑了出来,趁机把玄凌的另一只手控制住,用宝石匕首同样扎串订在了上方床头柜。
玄凌再一次发出痛极了的嚎叫。
安七则是在玄凌身上悠闲的擦去了血液,道:“实打实周家的种,你居然会相信这世上能遇到什么纯粹的感情?即使有,又怎么会轮到你呢?”
“你榨干了我慕容家所有的价值,居然会觉得我会爱你爱到不可自拔?周玄凌,你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来这样好的运道?”
“世兰不会这样对你……是啊,慕容世兰确实不会,因为她蠢,她不知道欢宜香,不知道落胎药,不知道父兄为她所连累,不知道身边的男人从未有一颗爱人的心。你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你只是爱别人爱你的那颗心,最好任由你如何践踏伤害,她都对你始终如一,甘愿奉上灵魂,你才会垂怜一二分,可是如此?”
“周玄凌,我等了太久太久了。从乾元十二年想起前世,我便一直在等。我杀了所有上辈子和我做对的人,也杀了所有爱着你的人,我让全天下开始怀疑你的血脉,也让父兄协助你清缴你周家所有的兄弟与子嗣……我终于等到了今天。”
安七掰着玄凌因为失血和恐惧而惨白的脸,道:“看见这个宓秀宫了吗?你就算插着翅膀也是逃不过去的,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一个人来帮你——你死定了,周玄凌。”
玄凌终于意识到了一切,可他从来软弱,张嘴竟然是求饶:“你要……你要怎样才能饶了朕?朕可以不追究你伤朕的罪,也可以恢复你父兄的职位……”
“我要你的皇位。”
玄凌顿了一下,又马上点头:“朕给你,不不不,我给你还不行吗!”
“和你的狗命。”
玄凌顿时失声。
他愿意割舍这么多,所求不过是能留一条命罢了。
安七又狠狠地把金钗和匕首扎得更深,以防玄凌可以挣脱出来。
她找了绳子把玄凌从头到脚,使劲的绑在了床边,又分开固定了他的四肢,然后让颂芝和周宁海守在门外。
她一脸入常的往外走,到仪元殿时,因为她皇后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受到阻拦。然后他令人翻找玄凌的私印和玉玺,写了恢复慕容迥父子将军之位的圣旨,盖上玉玺,让李长发出去。
然后,她安心的等着。
慕容迥没让她等太久。
他一旦拿到了圣旨与兵符,立时便收拢了他带回来的数十万士兵,加上之前,四处分散的偷运回来的二十万士兵,集结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控制住了驸马陈舜带回来的所有亲卫。
而宫门已大开。
在近乎四十万大军的面前,紫奥城所有的守卫脆弱得就像是少女的肌肤,简直吹弹可破。
按照安七的安排,慕容迥让人直接捆了太后与真宁,其女承懿和玄凌的所有子女,一同送到了宓秀宫。
看见自己仅剩的亲人全部都被压着跪在地上,玄凌心里一阵发凉——他知道,大势已去了。
安七拎着极度虚弱的太后,让她靠近玄凌,扯着这老妇的头发往后面拽,道:“周玄凌,选一个吧,你活,还是她活?”
玄凌双手疼得几乎没有知觉,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神,他躲开了。
他想,如果不是太后当年与摄政王苟且,或许今天就不会有这一着,至少他不会被印上姜家杂种的名号,也就不会与手足自相残杀。
自己养出来的孩子,自己最知道,从安七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太后就知道玄凌不会选她。
太后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流出了两滴混浊的老泪。
安七轻笑一声,解开了玄凌的左手,抽出金钗,递给他一把小刀,道:“动手吧。”
玄凌从未杀过人。
他一直是站在高处,命令别人为他厮杀。
何况眼前的人,终究是他的生母。
太后忍无可忍的怒道:“慕容世兰,你是何等歹毒的心肠!”
安七用金钗狠狠划过太后的脸,伴着她嘶哑的痛喊,道:“我歹毒?太后您太谦虚了——为了你朱家一门双后立得住,您对我做了什么?又对这满宫嫔妃做了什么?我就是要你的儿子亲手杀了你!我被你算计得在遍地都是我杀子仇人的地方待了足足五年!你说我歹毒?老东西,你清醒一点!”说完,安七就摁着朱成璧的脑袋往床沿上狠狠一撞。
朱成璧年纪真的大了,往前两个月又一直活在梦魇里,她哪里受得了安七这狠命的一撞?
当时她就断了气。
玄凌拿着小刀的手颤颤巍巍的,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其他的。
而安七却只是试了一下朱成璧的鼻息,然后厌恶的踢去一边,道:“老东西,真不禁造。”
玄凌拼命吞了一口口水,好歹润了一下干渴的喉咙。
他捏着小刀,却不敢刺向安七,也不敢把身上的绳索割断。
这满室都是慕容家的人,真应了安七之前的那句话——他逃不出去的。
而接下来……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