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巷的巷口有一条南北向的水渠,水渠边上有不少餐馆小摊,都是为干活的人提供的,价廉味美的餐食,卖相算不得特别好,能饱腹,能省下钱补贴家用,就够了。
令狐朝与宋准二人到饭铺里坐下,要了两碗插肉面,掌柜应了声“得嘞”,就去后厨里忙活去了。此时饭点刚过,铺子里没几个人了,剩下那几位客人也都急着回去干活,没人注意到他们。
“面来喽。”掌柜端着面送来,又送来一小碟腌菜,“腌菜是小店送的,二位慢用。”
宋准微微颔首道:“多谢。”掌柜也对他笑笑,转身回柜台后面算账去了,翻着账本,将算盘打得噼啪响。
吃完了面,结账离开饭铺,二人沿着水渠向染坊巷走,在石桥边的榕树下有一群孩子在玩儿,不知道玩的什么,都笑得开怀,一会儿又开始绕着榕树追逐打闹着,还念着什么顺口溜。
一开始宋准并未注意那些孩子唱的什么,直到听到一句什么什么周娘娘,才突然警觉起来,拉住令狐朝的袖子说:“那些孩子唱的童谣,怎么也有什么周娘娘?”
令狐朝也听见了,低头看了一眼宋准拉住自己袖子的手,轻轻往回拽拽,让他松开。
“听见了,他们唱的不太清楚,去问问他们唱的究竟是什么。”令狐朝说。
宋准摸了摸身上,没找到什么糖块儿之类哄孩子的玩意儿,看到边上有卖梨膏糖的,便去买了一小包,走到那些孩子边上问:“孩子们,你们唱的是什么歌呀?”
那几个孩子回头瞧他,一个个头最小的孩子说:“周娘娘呀。”
“周娘娘是谁?”宋准又问,见那些孩子开始好奇地打量他,便拿出那小包梨膏糖来分给他们,孩子见了零嘴儿总是立刻就跟人热络起来,不多时,就把他们唱的歌里的故事都给宋准讲了个清楚。
那歌词里唱的是:“柳树抽新叶,山下雨纷纷,娘娘提灯寻清明,立春的铃铛谷雨的簪,廊下燕子归来时,角木蛟盘在东城门,翼火蛇游在南河深,摇啊摇到小满船,周娘娘折柳引归程。”
待那些孩子说完了,宋准便同他们告了别,走到令狐朝身侧,说:“原来周娘娘是娘娘山的山神。孩子们说,周娘娘会庇护找不到家的孩子,要是找不到家,就可以去拜周娘娘,歌词里唱的是用自己的贴身物件去求,无论人在哪里,周娘娘都会带他们回家。”
“听起来是个很好的神。”令狐朝说,“我也想去拜拜。”
“啊?”令狐朝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让宋准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令狐朝这时说:“去娘娘山看看,可能会有线索。”
“是这个意思啊……”宋准心里想着,松了口气。
于是立刻答应着:“好,我去牵马。”
娘娘山在临安城东北,约莫四十里路,骑马过去需半个时辰,二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气氛多少有些紧张,等到了山脚下,才略微缓和下来。
娘娘山并不算高,问了个过路的乡亲,知道在山顶上确实有座娘娘庙,骑马不好下山,便将马拴在了山下,二人徒步上山。
走到半山腰时,令狐朝就有些体力不支,喘着粗气跟在宋准身后,额头上渗出一层汗,山上树高草密,也没什么风,只看见从树叶间隙中穿过的几束日光。
宋准察觉到身后越来越频繁的喘气,回头去看,只见令狐朝双手叉在腰上支撑着身体,十分艰难地往上走,大喘着气,脸色有些苍白。
“令狐兄?你怎么样?”宋准忙走到他身边搀扶住他,伸手擦去他额上的汗,“若实在不适就在此处等我,我上去查看完很快就回来。”
令狐朝摆摆手,摇了摇头喘口气说:“无妨,你刚买的糖还有吗?给我一块儿。”
“还有还有。”宋准说着,立刻从怀里掏出糖来递给他,他接过一块儿含在嘴里,说:“走吧,我还可以。”
宋准还是有些不放心,搀着他的手还没松开,令狐朝轻轻推开了他的手,“没事儿,你不用搀着我,别人碰我我身上起鸡皮疙瘩。”说完他对着山上扬了扬下巴,“走吧,我还可以。”
宋准点了点头,退了几步走在了令狐朝身后:“那令狐兄走前面,我好照看着。”
令狐朝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向上走。
又再爬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见到了隐匿在树间的一座牌坊,走近了看,两侧柱子与匾额上皆有字,字型是狭长的菱形,笔画多为撇和捺,并不是常见的文字,更不是之前见过的契丹文或西夏文。
令狐朝看了看说:“这是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