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细辛似乎已到了穷途末路。这天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让她再去一趟。她说她不是已经撤案了吗,那边的女警态度不好:我们单位你家开的吗?你说撤就撤?
她无奈去了一趟,又是询问笔录补充细节。从公安局出来,她顺道去了公司。公司没了生气,但人还在,但都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会计见到她,哭丧着脸哀嚎:眼看这个月发工资的日子到了,还等着尾款发上个月工人的工资呢。他已经好说歹说推了很多天了,再推都绷不住了。
申细辛的头更疼了。她揉着额头,感觉身上一阵一阵发冷。撑不了了,还是去买点药吃吧。她刚站起来,会计猛然推门奔来:“不好了,工人来要工资了。”
随后涌进来一屋子群情激昂纷纷叫嚷的人。申细辛竭力让他们安静下来。“说起来这都是我们的错,到哪里也没有拖欠工资不发的道理。我理解大家的心情,都是指着这点钱养家糊口呢。目前呢,咱们公司确实遇到了困难,当然这不能成为不发工资的理由。我也一直在想办法。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再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
有人喊一天,有人喊两天。
申细辛低头想了一会儿:“谢谢你们相信我。没有人说不给工钱就不走。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再来,来领工资,好不好?”
一屋子拎着工具迷彩上泥泥水水的男人围着一个小姑娘,污言秽语骂骂咧咧。公司的其他人被挡在了外面。闹够了,火气出来了,又得到了承诺,工人们带着怨气带着释怀地走了。走的时候又信誓旦旦赌咒发誓明天怎样怎样。
工人走后,大家都围了过来。申细辛头靠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把这里处理干净。你给我一块要账去。”她指了指会计。
会计看四周没人才说:“我已经好话歹话说过了,人家就铁了心不给,去了几次见不上面,又不能太过,毕竟以后还会合作。他们有个熟人倒是问了我一句,我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给我们的尾款一直在账面上呢,上面压着不让打过来。”
会计和那些工人一样情绪激动,申细辛耐心听着,她想到了报警,甚至明天带着工人去那里闹,但无疑是饮鸩止渴。事情的根在她得罪了人。一切如葛老头所言。
申细辛略停了停,让会计回去了。她自己去找药店买药去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把烧退下去吧。
买了药,买了水,申细辛随便拐进了一家购物中心,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吃药。
正看说明书呢,有人喊她名字。她抬头,对上盈盈一张笑脸。她烧迷糊了,人她认识,但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忘了?昨天刚见,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时维。”时维大大方方地坐她对面,“你怎么在这里?吃的什么?”
说着,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盒翻看:“感冒了?吃两片。”
申细辛扣了两片药,放嘴里,仰头咕咚咕咚喝水。时维一直看着,忍着笑。
“有别的症状吗?还是有必要去一趟医院的,退烧药治标不治本。”
“谢谢关心。”申细辛微微叹口气,她离端个碗要饭就差一步了。
“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就生病,大热的天要是受凉就滑天下之大稽了。莫不是中暑了?昨天的事,是宋御不地道,都下车了我们才发现你不在车上。……”
“哦,我临时有事。谢谢关心。”
“这种客气是另一种形式的拒人千里。”
“我和你不熟。”
“以后跟着宋御多和我们一起玩玩,我看你挺爱运动的。”
申细辛站起来:“多谢了,我有事先走一步。”
傍晚时分,暑气散去,广场上欢叫的孩子越来越多,灯光也越来越璀璨。申细辛突然笑了,笑得双肩抖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揉了揉脸,给买房的人打电话,她还没有说话呢,买房子的说房子不买了,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申细辛哑然无语挂了电话。
她咬了咬唇,拨通了刘啸的号码。
刘啸张着嘴皱着眉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申细辛看了看四周,刘啸的声音有点大,餐饮店卡座附近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她是没有勇气说第二遍的。说第一遍已经舍弃了她全部的自尊。
刘啸倾身小声说:“申细辛,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算吧。”几个月前,打死她也不能相信呀。
“听朋友一句,这水不要蹚了,你会连渣都不剩的。这个烂摊子不值得你把自己卖了。”刘啸盯着她,眼睛都红了。这一刻,申细辛确定了他是她的朋友。
“如果你急用,我这里有,可以挪给你点。据我所知,老葛的账是个无底洞。咸鱼翻身,难。”
“我这是穷,不是急,你救不了的。”
“这张卡,你还可以接着用的。”刘啸摸出那张他刷过的黑卡推过来。“不限额。”
“人有什么消息吗?”
“这不是一直忙别的事的嘛,你接着刷,还不怕人不出来找你要呀?”
申细辛无奈呵呵两声。“我要真的再刷这张卡,这辈子我就真的没有再见他的脸面了。”
鼻子酸酸的,眼眶热热的,申细辛才觉得自己哭了,哭一声是哭,两声也是哭,申细辛捂住脸放肆哭起来。
哭过一阵后,委屈劲儿过了,申细辛仍旧环住头脸抽噎,这么严重的丢人事件,她抬不起来头。没有收拾局面的能力就不要放纵自己的脾气。她咀嚼着这句话,难为情地想瞅瞅刘啸。
可面前坐着的人怎么变成了宋御?他正面目严肃又戏谑地望着申细辛,下巴冲水杯抬抬:“润润嗓子,想哭接着哭。”
她余光扫视一圈,附近座上空无一人,刘啸也不见了踪迹。
“宋先生,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