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冷笑一声,提起剑,进了酒楼,径直走过去,在其余人惊诧的目光中,她将剑斜插在桌面上,衣袍一掀,侧坐在了空余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倚靠在桌沿。
“谁?”
冷冰冰的一个字出口。
那群人本要逃走,双腿一哆嗦,竟是跪了下来。
几个人互相肘了几下,最终一人紧张开口:“那个,大侠,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这有钱谁不赚啊是吧?再说了,我们不答应,被赶出寨子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哦?”褚缨微笑,“寨子?什么寨子?”
“就、就……”那人快速说出了模糊的几个字,压根听不清。
褚缨笑意更盛,眼睛则死死盯着他,仿佛下一刻,这眼神就能把他剜成八瓣。
另外一人深吸口气,豁出去一般再说了一遍:“龙峰寨!就龙峰山上的那寨子!我们对那位公子下手,都是我们寨主指使的!”
褚缨又问:“你们寨主是何来历?”
那些人不敢再答非所问,都抢着回答。
“据我所知就是个普通村里人……”
“寨主也是听别人的,都是为了钱,最近战事吃紧,我们寨主把钱都上交了。”
“是啊,其实不关我们的事,更不关我们寨子的事,我们也只是收钱办事罢了……”
褚缨瞥了他们几眼,“龙峰山在哪?”
那几个人面露苦色,犹豫着。
褚缨倏地站起来,拔出了桌上的剑,刚拔出来,其中一人慌忙说话:“往往往南再行几百公里,看到离县的碑了再前行十公里,旁边有座山就是龙峰山!龙峰寨就在那上面!”
拔出的剑在空中顿了顿,继而回到鞘中,褚缨没再看他们,转身朝柜台走去,到了李连清身边,扯下腰间的钱袋扔在柜台上,拉上李连清的胳膊就走出酒楼。
“义……唉义父你又去哪啊……”阿蝉刚到酒门口,就见褚缨拉着人急冲冲又走了。
他累得话都不想说了,便直接追上去抱住褚缨大腿喊:“我不走了我要休息!义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才八岁的小孩呢!”
褚缨往下望,一边说话一边抽自己的腿:“你就当是先锻炼了,学武重要的是好体魄知道吗?”
阿蝉直接坐在了地上:“我要休息!”
褚缨懒得跟他拗,她还有正事要做,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他掰扯,抬脚就要把他甩出去。
这只脚没甩出去,那只手倒是趁机挣脱了。
褚缨立即要去抓李连清的手,一转头,只见他弯下身子,竟是把阿蝉抱了起来,再重新回到她身边,面色平静,淡然道:“阁主是要去龙峰寨吧?”
褚缨轻嗤一声,回身抱剑而行,他就上前与她并排。
褚缨回:“是,又怎样。”
“阁主为何好奇那些人?”
李连清接着问,眼眸望着前方,语气稍稍一顿,“我自然知道有人要刺杀我,原以为那些人,是阁主安排的。阁主这是要给自己正名?”
“有何名可正……我的名声已经又烂又臭了,我就是那样的人,又如何。”
褚缨此刻不太想与他说话,脚步极快,压根没有要等他的意思,见他不太跟得上,走到了偏僻的地方,又停下脚步,回头扔给他一瓶药,“上完药就赶紧上路。”
李连清接过药瓶,放下阿蝉到一旁上药,褚缨就靠在一旁闭目养神,耳边霎时只剩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会,她睁开眼去看,见他衣裳已经褪下去了些,在给胸前那伤抹药,他肩膀上还有没愈合的鞭伤。
褚缨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几分力道,这伤不深,她原本也没有要他的命。于是看了会,眼神又从他肩膀往上,挪到他脸上。
脸上的伤口倒是流了不少血,不过在她离去的那段时间,李连清在酒楼应是处理过,此刻血已经不再往外流。
他上完了药,并没有要继续给脸上药的意思。
“就这样?”褚缨问。
李连清没回答,默默将药瓶收了回去。
若不是身份不对,褚缨真想按着他,给他的脸好好上药,免得留疤,但现在她是听雨阁的阁主,没有身份那么做。
罢了,先将眼前事做完再说。
褚缨深吸口气,不让自己去看他的脸,兀自走在前头,那二人便牵着手走在后头。
直到能看到他们说的那龙峰寨寨门,褚缨方才再次停下脚步。
她回头瞪了眼阿蝉,“谁才是你义父?”
阿蝉赶紧跑到她身旁拉拉她衣袍喊了声:“义父。”
此时,李连清也走上来。他淡然轻笑:“看来,她确实是你听雨阁中的人,你与殿下合作的时间也挺久,最开始,就是你帮着殿下找上我麻烦的吧。”
褚缨愣了愣,想起他说的是谁,那不就是她自己……
身份太多也不是件好事,她都差点记不住。
若有机会让那个身份死掉就好了,免得李连清一直拿来说事。
褚缨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李连清掀起眼睫,看着那冷淡的眼,继续问:“你派人故意在西州边城捣乱,就是为了来南州?”
她嘁一声:“什么来南州……是回南州。我本就是南州人。既然你们西州容不下我,那我回来,不是理所应当?”
李连清开口欲说话。
这时褚缨忽然捞起阿蝉,转身往旁边躲,一下就没了影。
“……”
李连清的话全被迫塞回了肚子里。
然后,身后传来一声:“李连清?”
他回头,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少女,脸上满是疤痕——
是桃枝。